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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青云挨了揍,连连后退,一边退口中一边讨饶,面上却是笑嘻嘻的全无讨饶之意“师姐见谅,见谅。”
众人都觉着有些莫名,乘舟师弟说了些莫名的话,跟着这姜秀师妹便笑个不停,好像想到了什么最好笑的事情一般,虽然笑,却又说乘舟欺负她,实在有些古怪。
不过片刻,还是胖子燕兴第一个反应过来,当下嚷道:“师弟,不会那野人是你这厮假扮的吧。”
姜秀“哼!”了一声,嗔道:“自然是他,不是他又还能有谁,这小子当日撞鬼吓唬咱们,你们也都瞧见了,演戏的本事可是一流的,那天装个野人,头发老长,还真很难认得出来,他四重劲力能战雷同了,当时化作生死历练之地的高人,来骗我和杨恒这混蛋,确是轻而易举。”
姜秀道出答案,其余几人对应方才乘舟说过的那些莫名的话来,细细一想,这便想得明明白白,当下便都笑。
罗云摇头道:“你个乘舟,当日咱们刚见你,吃酒时,师妹就又说起野人之事,你还藏着掖着。”
司寇也是一起摇头,自然面上也带着同样的笑意,道:“你这小子,我司寇能认识你这个师弟,还真是够带劲的。”
说着话,司寇又想起当年乘舟在巨鱼宗舌战群雄时候的表现,如今有了那般战力,去装作野人戏弄一下杨恒,还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子车行一如既往。听闻乘舟师弟竟是那姜秀口中的世外野人,便在一旁哇啦哇啦大叫:“娘咧,那野人竟是你装的,杨恒这厮要知道,岂非要傻,这般好玩的事情,下回师弟再要装扮个什么,也叫上我呗。做你世外高人门下一童子,也是痛快得很,只要能戏耍恶人,我子车行怎么都行。”
“你这身形如此特殊,谁都能一眼瞧得出来。”燕兴笑道,跟着又叮嘱一句:“切不可讲此事泄露给杨恒,他要是知道,便会改了计划,咱们放长线钓大鱼的计策就不灵光了。”
“你当我蠢么?”子车行不满的回了一句。
燕兴嘿嘿一笑。却不去理子车行,当即顾左右而言他,道:“那什么。师弟。还有一事得商议一下,叶文那边见到咱们每夜都有一人去接师弟回来,会不会有所怀疑?”
他这么一说,罗云也点头道:“是啊,若是怀疑了,就算只有一人。他也不会在动手了,你引叶文主动露出恶容的谋划不久失败了么?”
司寇也想到了这一点,微微点头,看向谢青云,跟着姜秀也是一般。那子车行听到这些,也忘记了方才还和燕兴斗嘴。同样看向谢青云,等他的答案。
“不会。”谢青云摇了摇头道:“我被那高、矮、瘦三人以醉酒的借口伏击,而后我便让你们来接我,他定会觉着我大约对那三位师兄有所怀疑,怕还会遇见这般情境,才会如此谨慎,这更符合叶文所了解的我。这样才会更显得真实,若被那三人醉酒打了一顿之后,我全然信了他们只是个意外,随后仍旧丝毫没有警觉,每夜归来时,照例一人出入那古木林野,反而不像我乘舟了,如此叶文更容易生疑才对。”
谢青云这般一说,众人当下分别点头,都认为乘舟师弟所言极是。
计谋商定,两件事情都算是有了方向,只待叶文伏击乘舟师弟时,便是他被捉住,淘汰出灭兽营之日。而另外一件,虽然不能即刻找到法子惩治杨恒,但杨恒那隐藏在暗处对姜秀的图谋,也有了法子让他逐渐浮出水面,不再会和以往那般内心担忧,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破这样的局。
如此,六字营众人心中也都畅快之极。
杨恒今夜一来,对他来说,觉着自己不虚此行。对于六字营一众弟子来说,更是欢欣得很,他这一来,只让六字营众人能够将计就计,两大难事也都变得简单无比。
接下来几日,六字营的一众弟子依照计划好的,每天都安排一人,在晚间去那灭兽城的舟域等待,等乘舟师弟一下飞舟,便迎接上前,接他回来,所行之路,有时候是大路,有时候又是古木林野。
而每回见到谢青云,都会热情的招呼,让在场之人都瞧见,也让身后隐藏的探查者看见、听清。
至于时而走大路,时而走古木林野,却是全然没有任何的规律,许多时候都是路上乘舟装出和师兄打闹,说笑间决定了走哪条路。
这几日下来,谢青云全然能够清楚的感觉到,白蜡一直在身后追踪于他,这厮开始还小心翼翼,过了两日,发现谢青云他们似是全然没有察觉,只以为谢青云的灵觉也真个随了他战力消失不见了,这便靠得更近,却不防谢青云一直都将他的行踪通过灵觉印入心神之中,对他的行动自是了如指掌。
当然,谢青云可不会放过白蜡这般跟踪自己的机会,从第一天发觉到这厮在身后起,谢青云就会和一同回六字营的师兄去说:“明日便不用来了,今晚上又没有什么事端,老是来接,我觉着让同舟的其他营的师兄们瞧见,真有些丢人。”
而同行的六字营弟子,似商议好的一般,会接上一句:“不可不防,那天你肋骨被打断,未必就是巧合,这还是你自己猜的,如今却又不觉着有什么了。”
“我现在想来,只觉着应当就是巧合,也何当我倒霉。我战力消失,自有那些瞧不惯我的人幸灾乐祸,杨恒首当其冲,不过我以为他不敢在灭兽城中对我不利,哪怕是晚上。我只要不出城,应当什么事情都没有。”
“还有叶文。还有十字营,他们和咱们嫌隙颇多。”
说到此时,谢青云就会很不屑的应道:“叶文么,哼,这厮胆小的很,战力又远不如杨恒,杨恒都不敢,他便更不敢了。我还真瞧不上他。”
这样的对话,每日都会发生,只不过表达的言辞每日都会不同罢了,都是谢青云不想被接,师兄或是师姐不愿答应,而最关键的每次提到叶文,不是谢青云不屑,就是师兄师姐不屑,这听在白蜡的耳中。也觉着是对他们十字营的侮辱,这叶文可是十字营战力最强之人,更是他们的队长。自己等人耗费这许多功夫来盯着乘舟。就为找他麻烦,却被他如此看不起,这换做谁,心中都会压抑不满。
于是每天,白蜡都会把夜里跟踪谢青云的所见、所闻都告之叶文,好在谢青云早就计划好。每日送自己的都是不同人,这些话虽然差不多,但却是对不同人说的,而且言辞的次序、表达都不一样,任何人听了都不会觉着是故意反复说起的。
这般做。自然是要激怒这叶文,谢青云很清楚叶文的脾性。心高气傲,如此在不见他的情况下,背地里瞧不上他,对他来说定然是极大的折辱,如此一来,叶文定然不会放弃暴揍谢青云一顿的机会。
三五天下来,谢青云还发现了十字营的一个巨大的疏忽,每隔一日,十字营便要和六字营等一起出外猎兽,而这一天归来之后,六字营要派出一人先来等着谢青云,等谢青云的师兄或是师姐所猎荒兽自然要交给其他师兄代为上缴核算武勋,而每一次,白蜡也都会在这一天提前离开,也同样由叶文代他上缴核算。
寻常看起来自然没有什么,若是事发之后,律营的案卫细细去查,定然会将此事作为一条线索,定那叶文的罪。
发现了这一点,谢青云自是高兴,对于捉住叶文等人,便更有把握了。
直到第六日,来接谢青云归营的是胖子燕兴,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来了,白蜡在不远处悄然潜行跟着,又一次听见谢青云提出明日不要再来的说辞,而这一次,燕兴却没有彻底拒绝,点头道:“六天都没人来,应当不会发生什么事了,这每日猎兽核查武勋,少个人还挺麻烦,教习也说了好几回,不如这样,猎兽日咱们就不来接,不猎兽的时日,咱们都有时间,便来接你。”
不等谢青云接话,胖子燕兴又摇头道:“这般也不妥,不如这头几天,咱们猎兽日接一回,隔几天再非猎兽日接一回,若真有人想找师弟麻烦,也摸不清咱们的规律,他们不可能闲着没事,日日跟着师弟,就算日日跟着,刚发现这天无人来接,也来不及再用诸如醉酒一类的法子蒙骗伏击,总要提前准备召集人手,可提前准备,却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来接,什么时候不来,除非他们真敢直接攻击师弟,而不怕触了律则。”
谢青云也点了点头,道:“这法子不错,就依师兄说的来,明日咱们便不用来接了,后日也不用,大后日再叫司寇师兄过来。”
白蜡听在耳中,心中冷笑,只觉着这两日便是个机会,这等时机拖得越久越是麻烦,这几日听城中教习说,几个大势力的统领应当都要来看看乘舟这厮的战力是不是真个消失了,据闻镇东军的大统领陈铠好像已经到了,有人在前日晚间瞧见他的飞舟过来,但却未瞧见其人真身出现。
一旦大统领们齐聚,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若是给乘舟治好了,那可再没机会报复这个可恶的混蛋了。
这几日听够了六字营瞧不起十字营的话,白蜡心中的憎意也是越来越强,他想着一定要说服叶文,就在明、后日动手,抓住这个机会。
谢青云和胖子燕兴这番说辞,自然是一唱一和,燕兴虽然知道是说给白蜡听的,可却不不知道白蜡身在何处,他一边和谢青云说话,一边讲灵觉释放到极致,可惜依然感觉不到白蜡的方位,心中却是不自觉的赞叹这白蜡人不怎么样,潜行术却是一流,自己和乘舟学了许久,也知道潜行精髓,这白蜡明明就在自己灵觉范围内。却始终探查不到他,也难怪白蜡会被隐狼司看中了。
心中暗叹过白蜡,燕兴瞧了一眼谢青云,更是对他佩服不已,只道这师弟真是个天才中的天才,这样的白蜡,他都能探出对方的一举一动,这等灵觉实在是不可思议。
以前没有比较。只知道乘舟师弟的潜行术极高,乘舟师弟的灵觉很强,如今亲身见识了白蜡的本事,自叹远远不如之后,蓦然发现白蜡更是远不如乘舟师弟,这才更加的佩服乘舟。
两人一路前行,过了古木林野,直到谢青云感觉到白蜡已经离去了有一会了,这才不去做戏。只对燕兴说道:“打个赌如何,他们明日就会来袭我。”
燕兴却摇头道:“何以见得,我觉着后日更稳妥。明日是第一次没有人接你。他未必会信,还是会派那白蜡跟着,而且要和另外八人谈妥细节,总要一些时间,明日却刚好准备。”
谢青云道:“我也不是非常肯定,所以才和你打赌。若是铁定了,你也能猜到,那便没得赌了。”
没给胖子燕兴接话的机会,谢青云再道:“我觉着叶文这人心高气傲已经到了远胜过常人的程度了,咱们这几日如此辱没于他。他定是气急了,多等一天也未必愿意。且时间越久,对他们越不利,他们还担心我的战力是不是又恢复了,恢复了却不暴露出来,毕竟距离那高、矮、瘦三人探查的时间越长,那次探查的可靠性也就逐渐减低了。再说听闻镇东军的陈铠大统领来了,数日之后,其他统领也要来为我瞧瞧这战力消失的毛病,到时候他们又怎么敢动手,所谓迟则生变,叶文定然明白这个道理。”
胖子燕兴细细听着谢青云详说,听过一周,一拍脑门,道:“师弟所说有理。”跟着嘿嘿一笑,道:“那不如我也押在明日他们就会动手之上?”
“少来,这般还赌什么,就咱们两人。”谢青云笑骂。
“那算了,必输的事情,赌着没劲,你不如直接管我要银子得了。”胖子燕兴语气意兴阑珊,面上却是笑嘻嘻的。
“未必就一定会输,叶文虽然比一般人心高气傲,但也比一般人谨慎,这人的思维,你越是肯定,就越是不一定,有时候临机一个决定、一个什么小事情,就可能改变他的选择,所以谁输谁赢还不知道。”谢青云又说。
胖子燕兴听过这个,想了一会,又忍不住点头道:“言之有理。”
不过刚说完,就意识到了什么,忙道:“我去,你这厮又耍我,前后左右都是你说的,说的还偏偏都很在理。”
“哈哈……”谢青云大乐:“这叫辩辞,你个死胖子也算是能说回道了,说不过我,就是看书看的少,多瞧瞧圣贤经一类,辩辞自会大进,古时候的先贤,可都是一流的一张好嘴巴,我爹说起过,这玩意叫‘哲’,听着名字倒是挺好听,不过我也不是很明白。”
“看书么?”胖子燕兴摇摇头,道:“我只爱看医书,看上十天十夜也都不打紧,给我看圣贤经,三两下也就睡过去了。”
“圣贤经大用我就不说了,只说你辨言若是强一些,阵前骂敌都不带脏字,还能气得对方心浮气躁,当然是在对手心胸不怎么宽广的情况下,若是这时候他和你战力相当,却先心浮气躁起来,必然会败给你了。”谢青云认真说道,他自不会去提什么读书明心见性的大道理,这虽然是他希望燕兴去读圣贤经的真正原因,但他知道燕兴和大部分弟子一般,都是看到这类文绉绉的书卷,就会犯困,看不进,读不进,自然说这些大道理一点用都没有。
所以谢青云才胡诌了一番,虽是胡扯,但道理却未必不对,读书多了,辨辞自会增进许多,辨言增进,阵前想要气坏对手,到还真有这个可能。
果然,燕兴听到这一点,眼睛却是亮了,忍不住道:“还有这等功效,那我也要好好读读圣贤经,改日等我看得通透了,再来和你辨辞,看看谁更厉害。”
“好好,随时恭候。”谢青云见婉转的法子,说动了燕兴,心中自是高兴。这圣贤经真读透了,无论对习武还是修习他的针法、医道,都是极有好处的,这一点,谢青云深信不疑,自也希望好兄弟,同样能够从圣贤经中得到这些。
两人又说笑了一阵,这便来到了六字营中。就要分开回各自庭院时,燕兴忽然问了一句:“这几日,那徐逆营将也都跟着咱们么?若是没有,要不要先去告之他一声,明日咱们几个就不会来接你了。”
谢青云笑道:“自然是跟着,那白蜡没走,他便不会走,他跟着,更多的是为了探那白蜡。而不是你我。”
燕兴听后,这才明白徐逆为何会这般护着乘舟师弟,之前还觉着这徐逆虽然和乘舟师弟共同力挽回灭兽城的大难。但若是担忧谢青云的安慰。每日跟在隐处的行为,还是有些古怪了,现在清楚,以战营营将的身份,帮乘舟这位曾经合力对付过雷同的天才弟子,惩戒叶文这一群弟子中的恶人。才是他最主要的目的。
…………
“什么?”叶文眼睛忽然瞪得大了:“确信没错?”
“没有!”白蜡坚定的点了点头:“明天和后天,他们不会去接乘舟那厮,且应当仍旧会从古木林野而行。”
“会不会他发现了你,故意这般说?”叶文疑道。
“不可能。”白蜡摇头,“若是他有这个本事。早就和那死胖子一起返身呵我出来了,他又不清楚咱们又这般详尽的计划。在得知身后有人追踪的时候,哪里还会想到故意说什么,除非他早就清楚我们的一举一动,我们计划的每一个细节,可连那八人都不知道,除非是叶师兄你,或者我又或者杨恒师兄把事情告诉他们。”
不等叶文回答,白蜡继续道:“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咱们三人都恨不得乘舟这厮去死,又怎么会告诉他这些,杨恒师兄虽然不肯参与,那只是他要明哲保身罢了,但躲在背后瞧着咱们痛打乘舟,他的心性,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去背后出卖咱们。”
这番话,叶文自也是十分清楚的,只是连续几日见六字营有人接乘舟,忽然不接了,觉着有些突兀,虽然这不接的理由也十分充足,而且还要故意迷惑有可能找乘舟麻烦之人,隔几天接一回,就更是真实可信的了。
但叶文还是想要从白蜡口中得到和自己一般的想法、分析,这样才会更加踏实。
“你怎么看,明日动手还是后日动手?”叶文看着白蜡,算是信了他的说法,这便又问了下去。
白蜡点了点头,道:“我以为明日最佳,既然咱们确信他们明日、后日不接乘舟未真,那越早动手越好,拖得时间越长,越容易出差错。”
叶文也同样点头,道:“可那八位虽然前几日都有大致商议过,也都见了那高、矮、瘦三个蠢货的现身说法,最后答应了与咱们合作,先搞乘舟,再搞六字营,但还没最终说好一切,明日……”
白蜡听到此处,确是斩钉截铁的打断叶文道:“叶师兄多虑了,明日咱们不用外出猎兽,那八人中也有五人不需外出猎兽,不如今夜就将他们八位一起喊出来,先说好一切,明日等那三位归来,便一齐来古木林野伏击乘舟,依照乘舟这厮每日从灵影城回来的时间,三位猎兽的师兄弟回来之后,也有足够的时间赶过来,气力什么的自不用担心,有气血丹便可,再说对付乘舟这一个只有准武者战力之人,又何须如此,八个加上咱们十字营的几位一起上,不过是为了人人都踹那厮几下,痛快一番,也好拉上一群和咱们同仇敌忾之人。”
叶文“嗯!”一声,狞笑道:“自然还有一层,便是人越多,若是出了事,咱们所受的罚便会越小。”
白蜡闻言,哈哈一笑,赞道:“还是叶师兄高明。”
“话不多说,现在子时未到,去请了他们八人,酒肆相见。”叶文看了看天色,出言说道。
“师弟这就去了。”白蜡一拱手,便出了叶文的院落,叶文也随后离了自己的庭院,十字营刚刚核算好今日猎兽的武勋,就各自散了去,叶文则回了居住的庭院,等白蜡前来报他探查乘舟的消息。这些天,他和白蜡都是在这院中相见的。
眼下十字营的其他几位弟子都未归来,猎兽一日,许多弟子都喜欢在逛灭兽城的夜市,喝酒吃肉,或是买些丹药、灵材。
叶文先去了街面之上,四处寻摸,见到景坚。将他一起叫了来,他和景坚、白蜡是十字营最老的三人,那八人答应一齐对付乘舟的条件之一就是拉上十字营的一众弟子,叶文自然全都应承下来,其他几位后来的弟子,当然也要参与其中,不过夜晚聚在一处,太多人了,免不得引人怀疑。十字营三位老弟子同到,便足以表明诚意。
很快,叶文带着景坚来到了他们常去的那间酒肆。寻了最大的雅间。点上了酒菜,只等着白蜡带着那八位弟子前来。
这酒肆相对其他店面,极为偏僻,聚在这里,倒是最不会引人怀疑,且酒肆的掌柜和叶文关系极佳。叶文平日猎兽时在外得了什么好的兽材,都会给这位掌柜送上一些,因此,只要不是杀人放火的大事,叶文相信。这掌柜知道点什么,也都会护着他。并不说出实话。
也就是说,若是乘舟被他们揍了,明日以后东窗事发,有律营案卫来调查,掌柜多半不会说出他今日请了这许多弟子,来此饮酒。
而酒肆因为位置很偏,此时并没有其他客人,自不肖说今夜在此聚着会被别人泄露出去了。
这比起请了那八人去十字营所在聚集要更好得多,八个人一同去十字营,一路上免不了又人瞧见,若是事发,反而会惹人怀疑猜测。
不长时间,八人一一到来,即便是有几人一同到的,也都分开进了酒肆,自是为了掩人耳目。
白蜡没有进来,人少一个,便能低调一分,白蜡亲自去请了这八人,已经表明十字营的诚意了,且之前几次商议,白蜡也都在场,如今便没有必要再来凑这个热闹了。
“诸位师兄弟……”叶文见众人到齐整了,便举起酒樽先干为敬,之后才道:“那乘舟明日晚间就要独自一人去古木林野了,正是咱们的好机会,所以叶文斗胆在这个时候把诸位师兄弟叫到此处,只为商议明日大计。”
“明日么?这般仓促?”
“仓促个鸟,早就和咱们说好了的,能提前一晚上来告之,已经不错了。”
“我也是这个意思。”
“那叶师弟具体是什么计划,现下可说给咱们听了吧。”
“是,说说看。”
“叶师弟自是要说,不过我再啰嗦一句,包括我在内,咱们八人谁要是泄露了半句,就不得好死,咱们七人但凡还在这世上,定要追杀此人到底。”
“用得着这般夸张么,又不是杀人放火,揍那小子而已。”
“你以为呢,揍他一顿,依照灭兽营律法,足以将咱们所有人都淘汰,本可去六大势力的,咱们这般品性,定然不会在收咱们,官门自也不会再要,只能去一些二流的江湖门派了,这可是配上一辈子的事,还小么?”
“说得对,谁要是泄露,剩下的七人只要活着,就追杀他到底。”
叶文见群情激奋,探讨热烈,也不说话,只在旁边笑着、听着,任由这八人去讲,好一会之后,终于等到了安静,他才道:“诸位师兄弟有此信念和决心,又怎会怕此事不成,对付乘舟不过是第一步,教训了他之后,在野外猎兽时,就要有六字营的好看,我知道诸位和乘舟矛盾未必有多深,大都是乘舟失踪之后,和六字营其他弟子接下的矛盾,诸位相助我叶文、相助我十字营对付乘舟,那叶文和十字营一定会全力配合诸位对付六字营。”
“还是那个问题,我们三人又无法和你们一齐猎兽,对付六字营的时候,我们又如何能出口恶气。”
景坚在这个时候插话道:“早不是说了么,我们找了六字营的麻烦,还要让他们有苦说不出,自然会抢了他们丹药、兽材,到时回来分给你们,或是折算成玄银分给你们。”
“可还是没有亲手揍那司寇来得痛快。”
“就是,罗云给老子的痛苦。老子永远记得。”
“姜秀那妞儿不屑理我,我也要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啰唣个屁,玄银不少分你们,又不用你们在外出力,这等好事,你们还想怎地?”八人之中,高虎算是已经铁了心要和叶文合力了,这时候自也帮着叶文说了两句。
他一开口。就有人附庸道:“正是如此,还啰唣什么,明日揍了乘舟,就让你们多踹他几脚,他反正也是六字营的,你踹他,他那些兄弟也会不痛快,就当解恨了。”
高虎在这八人中,战力算是比较强的。好几位弟子都想要和他结交,如此自然会帮他说话。
那三位见众人都这般说,心中就算还想着抱怨。却也只能作罢。毕竟他们也不想退出,能有机会揍那乘舟,总是好的,且之后对付六字营还能分些丹药或是玄银,说不得夺了六字营弟子的灵宝,拿来化入熔炉。得到灵材,更是爽快。
一顿酒食吃下来,已然过了子时,众人灵元醒酒之后,便又分散开来。一个个分别出了酒肆,随后才是景坚离开。而叶文则走在了最后。
回到十字营居所自己的庭院之内,叶文便见到那几位新来的弟子都过来了,自然是白蜡方才找到了他们,一起回了十字营。
叶文这便将明日晚间对付乘舟的计划详细的说给了他们听,每个人如何动作,谁站在什么方位,都一一提醒了一遍,这些话,方才在酒肆时,也是和那八人细细商议过后的结果。
…………
宁水郡北,青鸾山麓脚下,一乘瘦黄马上,一位灰袍女子坐在上面,慢悠悠的挥动这马鞭,驾驭这马前行。
女子体态略微丰盈,瞧上去二十七八的模样,肩上挎着一布袋行礼,腰间还挎着一个葫芦,若是白龙镇的人瞧见,定然会认出,她就是这些年教了白龙镇所有孩童的女夫子,为了白龙镇许多家人疗病的女夫子,还帮了白龙镇赚了不少银钱的女夫子紫婴。
数日前,紫婴从老聂那里得知谢青云无事,心中自是高兴之极,两年来的压抑也是一扫而空。
事情已了,她留下了几年的银子给了谢宁夫妇,傍晚的时候,留了一封书信放在学堂之内,便悄然离去。
这一夜几个时辰的狂奔,终于到了青鸾山下。
“小狐狸,来了。”紫婴骑着黄瘦马行进了没多久,就见到前方树下,盘膝端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老聂,准备好了么?”紫婴微微一笑,问道。
小狐狸,是老聂面对他和夫君钟景时,对她的称呼,如今两人相处时,也是这般喊她,老聂比她和钟景年岁都要大上许多,每回听见老聂这般叫自己,紫婴就生出了一种亲切之感,好像回到了几年前,她不再需要自己一人闯荡江湖,到处落脚。
“自然好了。”聂石说着话,一跃而起,跟着长长的吹了一声口哨,一匹通体好似黑炭一般的矫健马儿从林间跑了出来。
“咦,这不是烈武营的宁水郡分堂堂主的马么?”紫婴瞧得清楚,这马脑门上的一簇黑色烈焰的标识,这黑色烈焰和马儿本身的黑色相融,若是没有眼力,根本看不出来。
“正是,你要远行,自要用上最好的马,我便盗了它出来。”聂石全无任何情绪一般,淡漠道:“雷火马中的翘楚,骑上它,不过三个时辰,你就能赶到洛安郡地界,再向西走,去那禹江,没有人能够认得出这马是宁水郡烈武分堂堂主的马来。”
紫婴见聂石说得郑重,忍不住扑哧一笑,道:“堂堂兵王,当今右丞相、三艺经院总院院首钟书历的弟子,书院的教师夫子,竟然偷马,说出去,也太又意思了。”
紫婴本就是妖灵,性情活泼,偶有乖戾,做了夫子,才不得不露出一副稳重形象,这和聂石相处,却又回到了本性,也没有任何顾忌。
“夫子又如何,惩恶扬善,偷了恶人的马给好人骑,这又有何不妥?”聂石还是没有什么表情,言辞却是随意反驳了紫婴的说法。
紫婴听他这般说,又是咯咯直笑,动听之极,一边笑,一边翻身下马,又是一跃,直接跳上了那雷火马的马背。
这一上来,就忍不住“咦”了一声,道:“这马为何不鸣不叫,也不嫌弃我,莫非我天生就和它相合?”
“盗马香,三日之内,它自会服服帖帖的。”聂石将一个小香囊扔向了紫婴,紫婴伸手接住,道:“这等稀奇事物你也能弄来,不愧为兵王。”
这盗马香,当世稀有,是一种灵草,烧了成灰,便成了香。这香料涂抹在马的身上,它便会听从身上同样带有同一株草焚烧后的香料之人的话,自然时效只有三日,并不会永久。
聂石便是用了这样的香料偷来这匹神骏的雷火马,又一路骑到这里等着紫婴,路上马儿也熟悉了聂石,听得明白他的口哨,所以方才一声口哨,它便服从的从林中出来。
而紫婴骑上了它,只要聂石不说,它便不会将紫婴轰下来,如今聂石又将那袋子香料给了紫婴,它便更会听从紫婴的号令了。
“走吧,多保重!”聂石没有理会紫婴的称赞,当下拱了拱手,这便上了紫婴骑来的瘦黄马,反身就走。
紫婴看着聂石的背影,也道了声:“保重!”这便双腿用力一夹马腹,驭马而去,那速度果然极快,瞬间就没了影子。
紫婴所以要离开,只因为半年之前,他就发觉到似乎有人打探钟景的消息,而这打探的极有可能是隐狼司怀疑起了夫君钟景的行踪,才会派人前来,自从得知谢青云活着回来之后,隐狼司的查探也巧合的在此时更加频繁起来。
这让紫婴觉着夫君的死更应该和隐狼司有着莫大的干系,眼下谢青云也没了什么事,这里的一切可以由老聂先行代为照看,极阳花已经到了手中,也早已经送到了凤宁观的秦宁手中,原本打算直接以灵元化药力送入谢青云母亲的体内,但秦宁看过极阳花后,决定炼制成丹,能减少大部分危险,来治愈谢青云母亲宁月的旧伤,于是便留下了极阳花,这些日子都在全力炼制极阳丹,好在极阳花多,虽然是第一次炼制,也有试炼的本钱。
自然在极阳丹未炼制好之前,紫婴和老聂都没有打算把此事告之谢宁夫妇,省得他们说出去,被人听见,又节外生枝。
只等那丹药炼制好了,聂石便会请了宁月去凤宁观医治,医好后,再送回白龙镇,其中自然会叮嘱她要守住其中的一些隐秘。
一切都安排妥当,紫婴这才打算远行离开,自己的伤虽然没有痊愈,但行走江湖,不怎么与同境界的敌人动手,也算能够过得去。
这一次远行,紫婴并不打算继续寻找郡镇做她的夫子,只是四处云游,免得又被察觉到行踪,云游半年左右,和聂石约好,悄然潜回,自然这半年时间,聂石会帮她关注有无隐狼司的人或是其他什么人来探查她的行踪,若是一切正常,她便再回到白龙镇,做她的夫子好了。
ps: 非常感谢,这个时候意外的两张月票,花生很惊喜,这让身体不太舒服的花生,痛快了许多,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