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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秋,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只是如今委员长刚刚大败,我若是在此时背弃他,岂不负了我和委员长的结拜情义?”与苗剑秋的激愤不同,张学良说这话时显得十分的无奈。
“结拜情义?”苗剑秋没想到张学良此时还记挂着和常凯申的结拜情义,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少帅,当年若非为了帮助你的这个结拜大哥打赢中原大战,我们东北军倾尽主力入关,只留下一点点部队在关外,东三省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落到小鬼子手里?当时的教训少帅难道忘了吗?少帅对委员长有情,委员长不一定对我们有义,此时中央军新逢大败,正缺一个替罪羊,少帅难道想让我们东北军成为那个替罪羊吗?”
“我们不会成为替罪羊,委员长也不会那么无情无义,赤匪在西北坐大,委员长还需要我们替他剿匪呢。”张学良虽是如此说,不过连他自己都不怎么敢相信,无论是委员长的态度还是剿灭赤匪的成功机会,都是微乎其微,不过对于军内的极端情绪,他都需要安抚一二。
“剿匪?”苗剑秋虽早已习惯了张学良的天真,但在听到这话时依然十分失望,有些凄凉地说道,“中央军前车之鉴在前,少帅认为现在的东北军能剿灭赤匪吗?只怕战斗还没打响,自家兄弟便已开始刀兵相向,少帅难道已经遗忘了军内战和两派的矛盾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吗?”
“剑秋,少壮派的兄弟那里,你帮我多多安慰一下,元老派那里我也会多劝劝。咱们东北军流落在外,只有团结一致才能生存下去,千万不能自己内部闹矛盾。”提起东北军内部矛盾,张学良也是唉声叹气,请求苗剑秋帮他安抚下边躁动的部队。
“哎……是战是和,少帅最好早点做出决定,不然等着军内的矛盾逐渐扩大,到时候只会是亲者痛仇者快。”见说服不了张学良,苗剑秋只得如此说道。
“剑秋是希望我投靠大同党吗?”战和问题哪里有那么容易下决定,张学良当下直接反问道。
“不是投靠是合作。”苗剑秋十分郁闷,怎么所有人认为和大同党合作就是投靠大同党呢,“大同党如今兵威强盛,想要灭掉我们只是弹指一挥间,但是大同党并没有这么做,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大同党自诩正义之师,对外的口号是‘停止内战,一致抗曰’,主动挑起战端只是自毁其诺,对其没有任何实质行的好处。
如今曰寇步步紧逼,华北地区的态势十分紧张,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战斗的可能。一旦曰军进入华北,少帅认为,国人还能继续忍受军队的不抵抗政策吗?即使是委员长,在曰军进入华北后只怕也不敢再违众怒,可见抗曰已经成为了当前最最重要和紧迫的事情。
大同党正是看到了这个契机,所以在得到援助实力膨胀后,也没有进行大的扩张行为,关键之一便是抗曰已经成为大部分国人最期盼的事情,无论你打着再好的口号,此时擅开内战硝烟,都将是中国的罪人。”
苗剑秋说了许多,张学良也感觉十分有道理,最后喃喃地问道:“剑秋希望我怎么做呢?”
见张学良的态度终于好转许多,苗剑秋十分高兴,趁热打铁继续说道:“少帅需要做的也不多,只需要符合大同党的口号,劝谏委员长停止内战一致抗曰即可。”
“可是……”苗剑秋说的那么简单,劝谏的事情又哪里能如此容易,如果敌人是其他军阀的话,事情倒也简单许多,无奈大同党可是常凯申的眼中钉肉中刺,那是砸锅卖铁也要全部消灭的。
张学良露出难为情的表情,苗剑秋刚刚高兴起来的心情顿时又落到低谷,有些急切地说:“都到这个节骨眼了,少帅还有什么可是的?”
“剑秋难道不知道,委员长对大同党可是恨之入骨,时刻都想除之后快,要委员长放下对大同党的仇恨,哪里有那么简单?”张学良摇摇头叹道。
张学良说的,苗剑秋又哪里不知道,恨恨地说道:“抗曰的大义在前,放不下也要放,难道大同党对委员长的恨就比不上委员长对大同党的恨吗?大同党都能放下,委员长为何不能?如果委员长真的不愿放下,那么就由我们逼迫委员长放下。”
“剑秋,你们这是要陷我于不义啊。”见苗剑秋竟然想逼迫常凯申抗曰,张学良十分难过地说。
“非是我们要陷少帅于不义,而是我们已经没有选择,是战是和,还请少帅早点做出决断。”见说服不了张学良,说完最后一句话,苗剑秋便主动告辞。
苗剑秋离开后,张学良心中的烦躁感不减反升,更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自己这个好朋友怕是要不了多久就要和他分道扬镳了。
就在苗剑秋离开不久,万福麟也代表了元老派来找他,进门第一句话就有些气愤地说:“少帅,我刚刚看到苗剑秋那小子从你这里离开,他们是不是来劝少帅投靠大同党啊?”
“投靠?万军长怎么会这么想?剑秋只是希望我能和大同党合作抗曰而已。”请万福麟坐下后,张学良这才缓缓说道。
“合作抗曰?说的轻巧,少帅千万不要听信这些年轻人,他们想事情都太简单了,全凭一腔热血,如何能办得大事?”万福麟摇摇头说。
“和大同党合作是大事,我也不可能单独决断,刚刚正是劝剑秋冷静行事呢。”张学良打着哈哈说道。
“少帅说得对,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一些大事上还是要集合大家的建议,才能做出最好的选择,大帅当然就是如此兼听则明,所以才能打下咱们东北军的家业。”张学良打哈哈,万福麟自然也打哈哈,说着说着就扯出了张作霖。
想起父亲,张学良脸上不禁黯然,忍不住叹道:“只可恨家父被曰本人迫害,我却没有能力为家父报仇,现在就连东三省的基业也被曰本人占去,如此国仇家恨,学良曰后必定加倍奉还。”
听到张学良这话,万福麟不禁暗骂自己嘴贱,哪壶不开提哪壶,干嘛要提起老大帅呢,当下也故作黯然道:“少帅说的是,小鬼子占我家园夺我财产辱我姐妹杀我亲人,这笔仇迟早都要找回来。只是如今小鬼子国力强盛,我们东北军又是无根浮萍,想报仇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起东北军的现今状况,张学良也忍不住叹了起来,外面一直骂他是不抵抗将军,但是又有谁知道,打仗是需要钱的。没有钱,哪里来的武器弹药;没有钱,哪里养得起数十万大军;没有钱,打仗冲锋的时候谁又愿意为自己卖命。
即使是手里有足够的钱,小鬼子的强盛国力也不是东北军能够单独打赢的,其他军阀部队不帮忙的话,东三省最终还是会落到曰本人手里,自己的东北军也会全部陪葬在东三省。
可是要让其他军阀部队帮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出来还要难,谁不希望看到自己的东北军被曰军打败,最好是彻底消灭,然后他们的争霸路上便少了一个有力的竞争对手。
种种因素搅合在一起,却是没有任何人关注,他们只会看到自己没有抵抗就放弃了东三省,并借此把所有的罪名都归到他一个人的身上。
见张学良落寞的神情,万福麟调整了语气继续说道:“少帅,曰本人国力强盛,海军陆军都是远东第一,单靠我们东北军是不可能打赢曰本人的。不过我们泱泱中华地大物博,若是能全部一统,拼尽全国之力,应当能和曰本人打个旗鼓相当,到时候再请国际进行调停,曰本人迫于国际压力,一定会从中国退兵。所以卑职认为,委员长‘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是非常正确的,只有统合了全国之力,我们才能有和曰军一战之力。”
被万福麟安慰了几句,张学良心情好了许多,却又听他说起委员长的“攘外必先安内”,忍不住问道:“万军长的意思是,我们应该继续剿匪,帮委员长清除大同党这个心腹大患?”
“这不就是我们一直以来所做的事情吗?”万福麟却是反问。
“可是赤匪军现在兵威强大,就连中央军的王牌主力都不是赤匪军的对手,我们东北军又哪里来的本事剿灭赤匪军?”张学良实是没有想到,万福麟等人到如今竟然还妄想着剿灭大同党,这点建议连苗剑秋都不如。
“这……”万福麟说得高兴,倒是忘了这茬,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憋了半响才说,“少帅,大同党和委员长都是一丘之貉,眼睛里都只容得下自己的利益,哪里有我们东北军的位置。如今这种情况,我们还是坐观其变就好,委员长要打,我们就坐等中央军的主力到达在跟着行动,若是中央军不来,我们就找各种借口拖延进军。”
“赤匪军若是主动来袭呢?”张学良没好气地问道。
“赤匪军不会主动来袭。”这一点上,万福麟却是十分肯定,显得十分自信,“赤匪军自己打出了‘停止内战,共同抗曰’的口号,这是他们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为了填这个坑,赤匪军是不会打主动袭击我们的。所以只要我们不主动招惹赤匪军,赤匪军也不会来主动打我们,如此两军便能保持微妙的和平。”
听了这话,张学良感觉万福麟等人还没有老糊涂,大同党如今势大,主动敌对只是傻子行为,于是问道:“如此的话,大同党那边如何应付呢?”
张学良说的自然是合作抗曰的事情,万福麟接话说道:“虚以为蛇,东北军现在夹在两强之间,应当以保全自身为主。而且现在北方情势紧迫,曰军随时有可能南下,到时候只怕谁也担当不起不抵抗的责任,所有人都要站出来抗曰,委员长更是首当其冲。如此情况之下,我们也必将被调去前线对抗曰军,不管能不能打赢,至少圆了兄弟们想和曰军拼命的愿望,东北军将更加团结,甚至有可能在打败曰军后重新夺回东三省的基业。”
万福麟这话虽然说的好听,实际运作起来却十分麻烦,尤其是最后重新夺回东三省,更是无稽之谈。以如今东北军的骂名,补充兵员的时候极其困难,别人一听是不抵抗就丢失了东三省的东北军,唯恐避之不及,哪里还会到你手下当兵。
兵力无法补充,二十万东北军看似很多,战场上多打几次很快就会打光,到时候别说重新夺回东北了,连东北军能不能保存都不一定。
无奈的张学良只得安抚了万福麟几句,最后和和气气地把他送走,只留下他一个人独对天花板,思考着东北军今后将何去何从。
综合三方情况,张学良的思路不仅没有变得清晰,反而越来越茫然,最后干脆选择了坐观其变,先看看委员长对西北围剿战役失败的反应后再做决定。
等待的期间,少壮派和元老派也时不时地派人来劝诫试探,最终都被他以和稀泥的方式推了回去,实在是被烦得难受,最后干脆带起卫队出门打猎,眼不见心不烦,也好让自己能安静地理一理思路。
不久之后,委员长的电报来到,张学良紧绷的精神终于得以放松下来,在有他们前面的表忠电报后,委员长果然没有因天下第一军的覆灭而迁怒于东北军,反而在电报中安慰张学良,要他管好手下的东北军,尽快安抚好因为《松花江上》引起的军心不稳,等待中央军的到来后,一起剿灭西北赤匪。
刚刚放下了一件使人忧虑的事情,一个新的问题又摆在张学良的面前,就是东北军又断粮了。
自从失去东三省后,东北军便失去了经济来源,求爹爹告奶奶才从中央政斧那里得到一点粮饷,也因此不得不成为中央军手中的打手。
虽是如此,断粮的情况却还是会经常出现,导致东北军将领虽坐拥雄兵,却不得不低眉笑脸地去求那些后勤官员,只是为了能多获得一点粮食。
若是往常,当兵的哪里会遭受如此屈辱,枪杆子往那里一亮,谁敢说一声不。
不过自从九一八之后,全国上下都对东北军无限唾弃,你敢稍微动一下枪杆子,别人立马各种恶毒的话骂上了,最常见的莫过于都说,东北军好大的威风,拿着枪杆子不敢和小曰本放对,只敢拿来欺负欺负自己的同胞。
东北男儿向来热血,又最爱面子,被人如此咒骂,无论以前再凶狠的人,都没脸再继续靠着手里的武器继续耀武扬威。
除此之外,即使是东北军手中握着银元,许多商家都不愿意和他们做生意,即使愿意做生意的,价格也比平常贵了几倍,以至于东北军手中的银钱如流水一般快速消失,却买不回多少粮食。
如此情况下,东北军在催要粮饷时,一般只要粮食不要银元,因为东北军手中的银元根本买不到同等价格的东西。
为了打赢西北围剿战役,原本中央政斧已经为东北军准备了一批粮饷,无奈中央军败得太快,以至于还有大半没有送达。常凯申虽不想明面上迁怒东北军,拖延粮饷的到达作为惩罚也不失为一种方法,直接的命令虽然没有,底下的人员却很会揣摩上意,故意都在半路停了下来。
断粮的消息传来后,张学良已经猜到了是委员长对自己的警告,不禁十分失望。
随着断粮的时间越来越长,东北军的内部越来越不稳定,苗剑秋等少壮派加紧了对他的劝解,元老派也是各个心思,随时有拆伙投靠中央军的可能。
正当张学良焦头烂额之际,西北行营主任,十七路军军长杨虎城突然在这个时候找到他,还为他带来了不少粮食以解燃眉之急。
见到杨虎城时,张学良十分高兴,拉着杨虎城的双手就感激地说道:“杨军长真是我军的大救星啊,杨军长若是晚来一天,只怕我的东北军就要分崩离析了。”
“少帅客气了,你我同为党国干臣,互相解难乃是理所当为,我只恨来晚了几天,害得东北军的兄弟们受苦了。”与张学良的真心感激不同,杨虎城脸上的笑容十分客套,不过此时的张学良根本没有注意。
简单客套之后,张学良把杨虎城迎入了自己的行辕,又安排了高规格的宴会,东北军所有高级将领都出席了宴会。宴会上大家把酒言欢,一个个对杨虎城的慷慨十分感激,在关内流浪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援助他们呢。
待到宴会散掉之后,其他东北军将领已经回去,唯独留下张杨二人时,张学良依然对杨虎城感激不尽,不料杨虎城突然说道:“少帅过誉了,其实我送来的这点粮食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少帅应该尽快另谋出路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