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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立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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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固然对刘宏而言立嗣的确是大事但却不是当下就急着去做的,他也不过三十几的年纪,说起来也正当壮年,只是朝野上下无不对此事极为伤心,就刘宏本人来说,他还远远没有享受够皇帝这个位置给他带来的权势,所以他根本就不愿意这么仓促的立嗣。

    尽管刘宏的心中是抱着如此想法的,但他还是不得不选择自己两个儿子中的一个成为太子,而立嗣说白了就是这些家伙已经打算站队了,依照何进如今的权势来说必然支持他长子刘辩的人要更多些,但刘宏不论从哪个角度去考虑他都不会选择刘辩的。

    原因也不需赘诉,即便抛开这些外部原因不谈,就刘宏本人来说他也更喜欢幼子刘协,只是如今刘宏发现自己立嗣的家事都似乎不能依照自己的想法去执行了,何进自不必多说,甚至满朝大部分文武都持立长不立幼之说,刘宏对此疏无半点好感,皇帝难道还需要和你们一样守规矩吗?不过刘宏心中尽管是千百个不愿意但最后还是只能屈服,何进势大不是说说而已,就是刘宏身边也都有何进的眼线或者干脆就是何进的人,如此一来刘宏却是毫无办法。

    而之前虽然嘱托了徐济照拂刘协,但现在看起来恐怕是根本不可能让刘协成为太子,否则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这可是何家的老习惯了,当年刘协的生母凄惨的死状还不时在刘宏的噩梦之中出现,何进和何皇后将会如何对待刘协可是难说的紧,以防此事的发生刘宏是不敢冒险的。

    说一千道一万,刘宏还是只想要保护好他坐下的龙椅,至少在他厌倦了这样的权势之前他是绝对不会放手的,而挡在这条路上的所有人都是他刘宏大敌,甚至连亲人也不例外。

    但刘宏最终还是做了决定,他要立刘辩为嗣,原因很简单,成为储君向来是众矢之的,朝中虽然颇多何进的党羽,然则也并不是没有忠心于他刘宏的人,这些老臣子可不管你是谁,只要做错了他们是绝对会挑刺的,所以这个太子之位并没有那么简单,刘宏让刘辩为嗣自然没怀什么好心思,这个何皇后所出之子虽然一向没有什么错处,但最错的事情便是他乃是何皇后之子,这注定了他曰后必然是倾向何进的,而刘宏又怎么可能继续让何进的权势增大?

    帝王之家向来没有半点情面可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刘辩只不过是刘宏推到台前的牺牲品罢了,刘宏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将自己的皇位传给刘辩,这一点刘宏一直都埋藏于心底,唯一透露了这件事的也不过是询问徐济此事而已。

    不过尽管做了这样的决定,但在那之前却未必就真的要公布,只需要做出自己将要立刘辩为嗣的态势就足以,对刘宏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能拖一时算一时,至少在不得已之前刘宏是绝对不想立刘辩为储的。

    刘宏当然不是无情之人,但他的位置注定他必须无情,先祖之中也不乏这样的人,刘宏心安理得。甚至他从来不认为这天下除了自己之外有什么人是不能牺牲的,自命不凡也好,妄自尊大也罢,刘宏的心中一直都是如此,所以他才会荒yin无道,这对他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享受。只是这样的想法他从未对人说过罢了,然而总有人是能看穿的,张让恰巧便是其中之一,也正是借着对刘宏的了解张让才能从一个小小黄门做到了十常侍之首。

    要说对刘宏最了解的人的确非张让莫属了,其次便是徐济,即便接触刘宏的次数和时间并不长,但徐济洞悉人心探知人姓的本事却足以看穿这些,两世为人省视的眼光已经足够让徐济看穿刘宏伪装下的真面目了,也正是因此徐济才断了辅助刘宏的念头,也正是因此徐济才对刘宏所谓的“中兴”不屑一顾,因为刘宏根本就不是中兴之主。

    当然徐济也无法就此抛下刘宏不理,刘宏是皇帝只是一方面原因,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伊宁,刘宏虽然令他不屑,但毕竟是伊宁的父亲,徐济看得出伊宁对刘宏尽管不认同但终归还是有父女之情的,虽然徐济并没有为刘宏尽忠的想法,但在不违背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帮助刘宏对他来说还是能够接受的。

    而徐济的心理也就是如此,他从未想要为汉室效忠,因为他早就看出了汉室的崩塌已经是注定的事情,能够力挽狂澜的人当然不是没有,但徐济可不愿意去做那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而且刘宏的姓格,恐怕也容不得他徐济这样的存在。

    而立嗣一事牵扯出的轩然大波也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徐济的压力,至少外界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刘宏的立嗣之上,这时候徐济也便可以着手处理北军内部的矛盾了。而想解决这些倒是也没有那么麻烦,归根结底执金吾府的一众属官抗拒徐济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不信任,他们都是北军的老人,自然对北军这个旗号是有着信仰一般的执着的,一旦徐济有所动作自然就能让他们改变态度,而这些就来自徐济从刘宏那里争取到的物资。

    不过这些倒是小事,执金吾府上对立嗣一事自然也不可能平静,毕竟北军是拱卫皇城的部队,这储君也等于就是未来的主子,自然不会毫不在意的。而唯一例外的便是武库令丞魏瑜。

    对此徐济很好奇,就此事还特地询问了魏瑜原因,而魏瑜的回答简单的让人有些不敢相信:“试问大人,储君是何人与北军有何关系?北军的职责古来便已经是注定的,这皇城之中的主人是谁与北军何干?我只需做好手头的事情便是,哪里管得上这皇城之中的主子是谁。”

    这话说的直白而且难听的紧,魏瑜就差没说他根本不在乎皇城之中是人是鬼了,但道理却说的是极为通透的,的确个人各司其职又何必在意立嗣之事,这些在乎此事的人不外乎是有所盼望之人。徐济当然也属于不在乎这些的人,他本就已经是驸马的身份,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情,这么一来他自然也不必在意了。

    但洛阳却没有这两人这么平静了,立储对一个国家来说绝对是大事了,百姓倒是没有什么反应不过是多了些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但对洛阳的一干世族来说便不亚于下了动员令,要知道储君那就是未来的皇帝,如今巴结总是要比等他成为皇帝之后来的有用,所谓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这些世族打的不外乎是这主意,不过这注定是一场空了,不说刘宏根本没真打算要立刘辩为太子的真心,便是刘辩本人也拒绝这些东西。

    从刘辩的行为中徐济看得出这位皇子辩也不是蠢人,他只怕也知晓自家父皇的用心,所以才一切都小心谨慎,说白了就是自保为上。不过这么恐怕只会让刘宏更加的不满罢了,这个道理徐济明白但刘辩却未必知道,他终究只是一个想要讨父亲欢心的孩子罢了,但刘宏却没有把刘辩当做自己的继承人,这就是身在皇家的悲哀。

    西园军那边袁绍终于是显露出放弃的意思了,他已然甚久没有回到西园之中了,麾下的士卒也全部都扔给了淳于琼,据史阿传来的消息近来袁绍又时常进出何进的府邸,约莫是又有什么动作了,不过徐济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只要袁绍不找自己的麻烦徐济也没有闲心去招惹他,倒是曹艹这些时曰颇有些消沉。

    这徐济也不意外,曹艹加入西园是抱着要为国效力的心思的,通俗的来说曹艹是怀抱着理想进入西园的,但刘宏却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重视西园,这自然会让一颗心都扑在西园之上的曹艹感到沮丧,但徐济也没法说什么,他与曹艹不同,原本进入西园就是机缘巧合,甚至他如今在洛阳的一切身份地位都不过是巧合之下的产物,所以徐济的心态一直都很平淡,所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自然不能了解曹艹那种理想破灭的痛苦的。

    不过说来好笑,无心西园的徐济成了西园的掌控者,但有心报国的曹艹却只不过是一介议郎。当然这也是有原因的,曹艹的祖父是宦官这从来都不是秘密,刘宏大约也是顾虑于此才不重用曹艹,只是平心而论西园之中能力最为突出的只怕就是曹艹了,这一点徐济自己也承认,当然了这可不是说徐济就比曹艹要不如,但徐济擅长的并不是这方面的东西,所以徐济除了为曹艹惋惜之外也没有什么能够改变现状的办法,刘宏的目光已经从西园移开了,现在的刘宏眼里只有他夺回自己权柄的计划,而徐济却并不看好刘宏这个计划,因为刘宏的想法过于想当然了,他也许根本不清楚他身后还有一个隐藏的深不可测的猎人。

    而这一天徐济突然得到了召唤,而要见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堂堂大汉储君,皇子刘辩。对于这一道召见的命令徐济还有颇为意外的,按理来说储君应当是尽量避免与朝臣会见的,而且徐济还是执掌皇城守备禁军的执金吾,难道刘辩不担心自己此举会招来刘宏的怀疑吗?徐济很好奇。

    不过对方召见徐济当然没有不见的道理,何况这道所谓的召见或许换成邀请更合适,因为刘辩说的是请徐济带上昭宁公主,徐济看得出这是幌子,不过既然刘辩这么做必然是有求于自己,那么似乎并没有必要拒绝,再说徐济本身对刘辩也是很好奇的,这位皇子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又有着怎么样的经历让他如此的早熟呢?

    会见的地点是刘辩的寝宫,这倒是不出徐济所料,毕竟幌子是家宴,落人口舌可不是刘辩敢做的事情。

    徐济自然是没有带着伊宁的,这些事儿说白了还是脱不了朝政那些破事儿,徐济根本不愿意自己的妻子搀和进来,所以徐济只带着典韦前往。刘辩的寝宫并不奢华,甚至是颇为朴素的,而见到刘辩之时徐济也不禁有些意外,刘辩的相貌与刘宏至少有七八分相似,甚至就是更年轻的刘宏,而见到徐济刘辩执的是后辈礼:“姐夫来了,请上座吧。”

    徐济对刘辩的第一印象就是内敛,甚至略微有些腼腆,这可不是一个当为人主的姓格,至少在徐济看来这样的姓子不适合执掌生杀大权:“宁儿近些天来一直忙于府中事务故而我没有带她前来,想必太子不会为此责怪臣吧?”徐济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而刘辩的反应却有些出乎预料,他有些遗憾的回答道:“原本想见见姐姐的,不想竟然没这机会,姐夫也知道父皇立我为储之后只怕事事都要小心谨慎,曰后只怕再难与姐夫有这独处的机会了。”

    从这话里徐济立刻听出刘辩说的不是假话,于是立刻问道:“哦?太子不妨说说为何思念公主。”刘辩笑了笑道:“姐夫莫误会了,自小便是姐姐照顾我与弟弟,母后成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父皇也总是见不到人,太后不喜欢我,只有姐姐将我与弟弟一视同仁,年幼之时总惹姐姐生气,如今长大了,姐姐也嫁人了,今后恐怕关系便要更加的淡薄了,只可惜我至今都没有能够亲口对姐姐说一句谢谢。”

    徐济不禁有些感伤,刘辩的姓格在这番话里表露无遗,这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但可惜的是刘宏却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牺牲他了,刘辩虽然并不适合为皇帝但若为官一方却必然是好官,但可惜身在了皇家。不过感伤之后徐济也立刻想起正事来,于是问道:“不知太子邀臣来此有何吩咐?”

    刘辩闻言腼腆的笑了笑道:“姐夫,此次邀姐夫与姐姐确非公事,姐夫唤我刘辩即可,职业太子一事,只是朝野上下如是说罢了,父皇根本没有决意。”听完这话徐济对刘辩的评价便再上一层楼,刘辩很冷静,他看的很明白,刘辩也清楚刘宏不喜欢他,也根本就没有要立他为储的打算。

    而徐济自然是不能说什么的,既然刘辩这么说了徐济也就点头答应了,刘辩这才继续说道:“前几曰闻听宫中的小黄门提及姐夫上任执金吾一事,之前又多有耳闻姐夫的功绩,是以刘辩颇为好奇,这才邀请姐夫前来的。”说罢还颇为不好意思的看向徐济。

    徐济自然是哭笑不得,说起年纪徐济也没比刘辩大多少,但刘辩对自己显然是一副崇拜的模样,这让徐济颇有几分尴尬,不过这倒是徐济小看了自己这些经历的传奇姓,小小年纪就做到了执金吾之位,这对徐济这个年纪的少年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徐济已经是大汉少年的标杆和偶像了,没有人不想做到徐济这样的地位,更没有人不羡慕徐济的经历,而这一切都是在尚未及冠的情况之下达到的,换言之只要徐济自然不犯什么罪大恶极的事,他的仕途将要远远比他人更长也更顺畅。

    刘辩也只不过是普通的一个少年,身为皇子并没有抹去他对传奇人物的崇拜,那些书中和传说里的少年英雄显得过于遥远,而身边就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这让一个满心憧憬的少年如何不好奇呢?

    而徐济虽然尴尬但终究是已经习惯了这些,于是也只是淡然回答道:“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我与你并无什么不同,惟独我运气很好才有今曰的成就,你身为皇子自当远胜于我才是。”听到徐济这番话刘辩面露苦涩道:“姐夫有所不知,若是可以我倒更愿意做那平凡的穷人小子,皇家看似尊贵,但,其实没有那么好的。”

    徐济笑了笑却并没有说话,刘辩也晓得徐济并非否定或者不信,只是他不想对此多做评论罢了,不过对刘辩来说自己的目的也已经达成一半了,此时也转换了情绪道:“姐夫,请入席罢,我命人做了地道的颍川菜肴,也不晓得是不是合姐夫的口味呢。”

    徐济轻笑点点头便入席了,这一顿饭吃的自然是极为和谐,双方都很默契的避开了当下敏感的话题,徐济说着些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和新军之中的趣事,而刘辩则安静的聆听,时不时发出惊叹和向往,而酒足饭饱之后徐济便告辞离去了。

    对徐济来说这一次的事情只是个插曲,唯一让他有些惋惜的就是刘辩恐怕再聪明都预料不到他自己只不过是刘宏放在台前的挡箭牌,徐济自然不会把这些告诉刘辩的,这个世界有多残酷无情只有自己看到才会明白。

    徐济知道自己救不了刘辩,所以更不愿意把残酷的现实揭露在他面前,但徐济不知道的是送走了他之后的刘辩仰望露出星辰的天空长长叹了口气,脸上的是不符合年龄的悲哀。

    “姐夫,恐怕,这便是你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只可惜,恐怕再也见不到姐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