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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鸿在前面和代王饮宴,与明朝奉国中尉朱廷奎聊天时,孙月蓉等几位女客则被人引着到后宅入席。事先代王也没想到钦差会带有女眷,只有一位县主和代王妃出面招待,勉强应付下来。
内宅之中,方用了几盅酒,忽然外面柳叶跑了进来。她嫁与梁如飞后,也在内宅充当护卫,有时还和孙月蓉主仆相聚。此次随同丈夫出来,倒也方便伺候几位如夫人。
张青砚见柳叶神色怪异,便不等她说话,直接开口道:“柳叶,你随我来。”
拉着柳叶来到外面,才问道:“可是有什么事?”
柳叶道:“外面有位妇人,说要见大爷。看她身怀六甲,那模样好象是怀了大爷的孩子。这事我怕是在这说不好。可她又死活不肯走,我不知该怎么办好。”
张青砚点头道:“这事你做的好。如今代王千岁,山西巡抚都在,此时来个大肚子女人寻夫,不管是真是假,这不都是给相公找难看么?咱们后宅几个姐妹连孙姨娘都没有子嗣,这要再来个大肚子的,谁知道是什么样人?柳叶你别管了,这事交给我,你就当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你家小姐问起,也别告诉她,一切由我安排就是。”
柳叶知道,张姨娘足智多谋,见识了得,当初在济南城下,助姑爷指挥兵马,连白莲教徒和蒙古鞑子都打败了,如今要摆平一个小小的外来女人,那有何难。她当即点头应是。
张青砚先回屋告了个假,只说外面来了个乡党,自己要去见一见。大明时最重乡谊,王妃等人也不便阻拦,由她去了。
等出了这王府别院,张青砚依着柳叶所说,来到后门对面的巷子里。但见一人身穿素色大袖衫。下穿同色百褶裙,头戴帷笠,手里牵着宝马玉龙踏雪的缰绳。虽然不见五官,虽然衣衫已经不再是紫色。但多年师姐妹,难道还认不出这是自己的师姐紫衣嫦娥夏紫苏?
然则此时看夏紫苏腰腹,隐然隆起。张青砚久走江湖,自然看的出这位紫衣嫦娥已经降落凡尘。如今从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变成了身怀六甲的孕妇。张青砚只觉得心里一阵发酸。她如今还没怀上身子,却又被师姐抢了先!若是师姐进了门,生的就是长子,以后还有我站的地方么?
想到此,张青砚心中十三个轴转了一遍,心里已暗下主意。当即快步上前,盈盈一笑,施礼道:“小妹见过师姐。”
夏紫苏在保安,听说钦差队伍过来,待要携子寻夫。可她也知如今严鸿权势熏天,若是当众拦道,只怕万一严鸿不认,彼此尴尬,甚至害了孩子。因此她便悄然尾随大队,准备寻机相见。甚至为了防止被人看破,还专门把平素穿惯的紫色衣衫都换了。直到看钦差队伍在蔚州东头镇停下。这才进得镇去。恰好在后院看见柳叶。夏紫苏与柳叶本在济南见过,还曾共抗白莲教徒。只是夏紫苏孕后身形丰腴了许多,又蒙了面,衣衫也换了,故而没有认出。而夏紫苏见到柳叶,想起济南城外情形。不禁又生羞愧之意,压低声音,更不曾自露身份,只说找钦差严鸿。
夏紫苏怀孕之后,精神也大不如前。一眼见出来的是个女子。不是严鸿,心里便有几分失望。再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师妹,且师妹模样,与过去也颇有不同,身段也丰腴了几分,不由心头暗惊,道:“师妹,你?”
张青砚做出那万语千言,不能出口的模样,轻声叹息道:“师姐,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咱们换个地方叙旧。”说罢,也戴上带面纱的青竹笠,拉了夏紫苏,一起
走过几条街巷,眼前一处小酒馆。二人进去,要了酒菜,夏紫苏问道:“师妹,我看你的模样,怎么……”
张青砚道:“这事一言难尽。严相……他自南方回来,我也在京师之中。当时我在客栈中生了病,他来探望。哪知他啊,鬼心眼恁多,趁着我在病中,无力抗拒就强要了我。”说到此,张青砚想起当日旖旎光景,心中羞怯,低头轻轻转动着酒杯,过了片刻又道:“师姐,你是知道我的。那严鸿对我张家有再造之恩,他便是用强,我岂能害他?既然……既然已经被他得了手,我便也只好随他回府,如今他来山西,我便也随他来了。哎,这也是前世冤孽,逃不掉的。”
夏紫苏听到此,只觉得心头一片冰凉。怎的,严鸿又和师妹搞到了一起?她强忍悲伤问道:“那他待你如何?”
张青砚闻听,抬起头来,倒是满面欢喜道:“他啊,待我可好了。每天变着花样哄我开心,我想要什么,他都肯给我。还对我说,说我是他心里第一要紧的人物,若不是碍着出身家世,便要我做正妻呢。只是你也知道啊,他花样那么多,天天还要缠我,这倒是真累哩。师姐,你好象有了吧?孩子可是严郎的?”
说到此,她似乎才意识到失口,忙告罪道:“姐姐你可别恼。也是严郎平日里说些邵景大哥的混帐话儿,我一时口滑,给说了出来。不是那个意思。你这般坚贞,孩子自然是他的没错。你既然有了严门骨血,再在外面跑来跑去便不好了,不如随我回钦差行辕,我回头跟他说一声。等到时候,咱们姐妹一同过门,连孩子一起认下,咱们姐妹一同伺候他左右,你看可好?”
说到此,张青砚又是羞赧一笑道:“我听严郎说起,你们在荒岛上吃的那么多苦,也该让他多报答报答师姐才是。到时候,多半他整日里就来缠你,我正好躲个清净。”
张青砚这边,一副失身之后认命的幸福小女人的模样,又体现了师妹对师姐的关心。在夏紫苏听来,这话却不啻于万把钢刀插心。看师妹这副模样,分明是二人感情亲密,那当日在荒岛上,严鸿对自己的痴情,又算什么?
张青砚这种关心,对夏紫苏而言,就是打脸。本来她一向以师妹的半个长辈自居,甚至对师妹想嫁给严鸿之事,指手画脚,颇多干涉。如今,反而落到姐妹守一夫,便是大大的不愿。而听师妹这意思,仿佛自己入严府,还要靠师妹从中说合才行?在严鸿心里,难道师妹的位置远比自己重要?
张青砚此时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手上摘了个戒指下来,说道:“师姐你看。这戒指上的石头,据说叫什么泰西火钻,坚硬无比,这且不说,日光之下,能幻化做七色。你没见过吧?这物件是佛郎机来的,等闲人可见不到呢。今日正好送给师姐,也算妹子我的孝敬。”
其实这东西于张青砚而言,也算的心头肉。但她越是像送小玩意一样送出,夏紫苏心里越难过。她物欲不强,倒不在乎财物。可是这般宝物都能随手送,可见严鸿给了自己师妹多少。那只能证明严鸿的心已经全在师妹这,自己即使不要脸的进府,怕也是个受冷落的命,等到将来说不定就与母亲一般下场。更何况严家有陆大小姐这个正室,自己再得不到这个男人的心,进府后,脸往哪放?
夏紫苏听了这些,只觉得眼前发黑,自己一腔情丝,居然系在了这样的人身上?她最后抱着一丝希望问道:“那他人呢?我要找他当面问个明白。”
张青砚羞道:“代王找了几个浑源的花魁,正在前厅伺候他,这时候去打扰也不大好。哎,师姐,你也知道,这浪荡子啊,寻花问柳惯了,见一个爱一个。他那天要了我之后,夸口说,他这严府大少爷,如今终于把紫青双侠都弄上g榻了,堪称风流国里第一等战功。他还说,我姐妹二人,一个是首辅孙女,一个是大将侄女,都是一等一的金枝玉叶,如今被他左拥右抱,恣意欢娱,这份子艳福,抵得上铜雀台上的曹阿瞒了。师姐,你说这人有多可恶!若不是他对我张家有恩,我便一剑将他杀了,省的他再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可过门之后,他若真要强咱们姐妹俩做那一龙二凤的勾当,师姐你却也要对小妹担待几分。我如今也有了他的骨肉,姐姐还请耐心等几日,我等他与那些花魁耍腻了,再对他说吧。到时候,咱们的孩子还可以一起玩耍,你说这得有多好?”
夏紫苏在途中也确实听说了,代王将浑源的花魁包了来伺候钦差。没想到他居然真去享用那些下贱女人!再听张青砚转述严鸿的那些言辞,分明是个无耻淫贼。自己和师妹,这威震江湖的紫青双侠,如今都成了他的床榻玩物。这样的地位,难道便是自己巴巴的追寻的么?难道以后真的要和这自己从小管教的师妹,一同为那下贱之事?不行,绝不行!这样自己的爷爷夏言,九泉之下会是怎样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