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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世蕃冷笑道:“冤仇?他也配!只是他既做着宣府副总兵,手下几万丘八,每年过手军饷成千上万,便是随便贪一点,也是万两入帐。可是他自上任几年,没见他分毫孝敬。便是你祖父祖母做寿,你大婚,也不见他上贡半文。这样的人不除,我严家威风何在?以前是腾不出手来收拾他,这回你去一次山西,正好把他除了。什么杀良冒功,私开边市的事,也栽在他头上便是,杨顺担一个失察之罪,罚点俸禄便好。”
严鸿一一点头记下。看严世藩指手画脚的得意模样,他实在忍不住,怯生生道:“父亲,孩儿还有一事相询。”
严世藩道:“何时?这么副样子。”
严鸿一咬牙,硬着头皮道:“爹爹,孩儿此去,还有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加倍留意,比如什么我严府落在外面的把柄?请爹爹明示。”
严世藩一愣,再一想,明白过来:“混账!你以为为父是何等样人,哪来这许多把柄?”
严鸿也是没办法。自家老爹干的不法勾当,实在是太多了些。前些日子在济南抓出来的大老虎,刘才固然是胆大妄为,可严世藩在其中实在是幕后老板,结果被刘才记了黑账,幸亏严鸿用诈,才把黑账给弄出来毁了。汪直徐海那边,又有一份不良记录。若是宣大这边,杨顺干得坏事再有严世藩参股,老爹你至少也得提前给我打个招呼,让我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啊。
严世藩见严鸿那模样,气的胡子哆嗦:“畜生,你不过办了几件案子,竟敢教训起爹爹来!”
严嵩却道:“东楼,鸿儿此话,实在也是好心。你前番在山东、海上做的勾当,为父现在想来还不禁心惊。若是给你母亲知道了,只怕她要吓得病倒。当着为父,你老实说,究竟有没有什么把柄?”
严世藩独眼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但老父问话,不敢不答,只得狠狠瞥了严鸿一眼道:“父亲,实是没有。杨顺在边关或许做得些勾当,给咱严府也有一分孝敬,但此事我却绝无插手。因此杨顺若真是做下什么勾当,我严府却也不至于被牵扯上去。”
严鸿赶紧磕头道:“多谢爹爹指点,若如此,孩儿此去便放心了。”
等到第二天,严鸿起身来。还没去卫里,那老相识冯保却又来传中旨。这份中旨是颁给宣府、大同两地总兵并山西都指挥的,命令几地总兵、都司全听严鸿调遣,不得违背。
严鸿道:“圣恩如此眷顾,我真是肝脑涂地。无以为报。”冯保道:“天家这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杨顺说起来是你严家的人,天家也不是真想把他处置了。所以贬斥吴时来,便是给严阁老一个面子。可是,到底杨顺做下了多大的事情,总得心里有个数。有刘才、李文藻的前车之鉴,这帮地方文武大员。胆子也真够肥。他若当真狗急跳墙,靠这份圣旨,就能让他变成无爪螃蟹,难有作为。”
严鸿道:“却但愿此去宣大顺利,也好让陛下安心。”
冯保又道:“天家还说了,您去山西这一次。也要顺带帮天家看看,代、晋二王过的怎么样。天家是个讲情义的人,过去内帑空虚,这个讲不起。如今手里有了些钱,便想着自己这些亲戚。怕他们受穷。天家说了,若是这些藩王宗室,有活的不大如意的,便想着给他们留几张船引,好歹也不能让洪武爷的子孙吃喝不上不是?”
严鸿道:“冯老先生请回去禀报万岁,严鸿绝不敢怠惰,定将这差事办好就是。”
冯保笑道:“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小相公既已明白天家的意思,就不用我多说废话了。今日是公务,我不便多留,且先告退。”
严鸿听冯保说完这话,心里琢磨了一下。他在京师里,和那些勋贵们往来不少,可是对于皇家宗亲,往来却不太多。外地的宗室到底过的怎样,他也并不清楚。因此便找了自家的几位师爷幕僚,将那大明宗室的状况,细细分说。至于锦衣卫的差使,现在自己既然接了钦差,一时半会不去也没关系。
严鸿正在前院听先生说宗室的时候,张青砚则在陆兰贞的房中,对陆兰贞道:“姐姐,这可不是我吓唬你。妹子我当年在江湖上待过,这事您是知道的。到了浑源州,回家把妻休这话,江湖上没几个人不知道。”
陆兰贞道:“是啊妹妹,这话不止你,我也听过的。可你放心,相公他不会休了我的,也不会不要妹妹。不是说了么?等他这趟从宣大回来,就办你们的事。这事姐姐担保,绝对出不了差错。”
张青砚道:“姐姐啊,这我倒是信的过。可是你想想,万一相公这回从山西,带回来几个狐狸精怎么办?那些狐媚子勾人的本事一绝,能让男人倾家荡产住到那不要脸的地方。相公把这样的人带回来几个,不但咱们就要被冷落,怕是连咱相府的门风也要坏了。”
陆兰贞点头道:“妹妹说的也在理。若是接几个那样的人进府,也没的辱没了咱严家的门风。不过相公这次是去视察军务,犒赏边军,事务繁忙,我想不至于吧。”
张青砚道:“姐姐啊,这事谁说的准啊。相公前次去南方杀倭,还去找了船娘呢。听说那宣大总督杨顺,是老相爷的干儿子,也是第一等会聪明逢迎的人,他们男子在外寻花问柳本是常事,这回还不趁机拼命巴结相公?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为夫。再说他到时候,娶几个民女回来,或是如我一样的江湖女子,不也分薄了姐姐的宠爱?”
陆兰贞道:“这话对。妹子说这事怎么办?”
张青砚道:“这便得求姐姐做主,让我们几个会武的侍奉在相公身边。到时候我们替姐姐看着相公,他便是想去偷腥,也没机会不是?何况我们身上有功夫,真遇到乱子,还能保着老爷安全。”
陆兰贞想了想,道:“妹子请回。你说的在理,那蒙古人如此凶狠,我也怕相公出了闪失。你们武艺高强,在相公身边保着,我这心里还安生一点。否则啊,相公这一走,若是再有什么风言风语的传来,就要活活吓煞我。还有啊,你们可得看着点,别让他往咱院子里带人,咱可是一头的。”
等到张青砚喜滋滋的走了,陆兰贞微微笑道:“张姨娘啊,就是心太大了。总想着争个姨娘里的头名。其实好好伺候相公就好了。你的模样本就比我们都俊,身上还有功夫,在窗上也最受相公宠爱,何必还动那么多脑子。这次回来,八成你就要怀上严家骨血了。你这心眼也忒多了一点。”
鸳鸯道:“小姐既然已经看出来她心眼忒多,还不想法治她?她每日里用尽千方百计,不知道出多少花头,为的就是留姑爷在她那多宿几晚。她还没过门呢,就这么不要脸。这要是不治一治可怎生得了?”
兰贞一笑,“傻丫头,我若是治她,便也不比她高明不到哪去。这内宅的姨娘里,如今最得老爷宠爱的是孙姨娘,别看长的那副模样,却是老爷的心头肉。或许咱家老爷就爱她那样的。张姨娘的容貌最强,我也比不上她,因此便排在第二位。可她却不安心于此,非要去争个第一,那就由她去争吧。我才不管呢,若是她们姨娘一个鼻孔出气,我这个大妇可就不好办了。如今啊,她们自己去斗,我这大妇正好稳坐钓鱼台。她们彼此内耗,便没力气来想着跟我争斗。日久天长小聪明一露馅,就有张姨娘哭的时候,我急什么?再说了,看她样子,倒也知趣,料来不敢和我争,那便放纵她做个打手,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