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世中文网 www.23zw.so,最快更新大明鹰犬 !
为了骗过那些盐商,严鸿吩咐胡柏奇,亲统大军乘坐大船回杭州,并且对任何人不要露底。胡柏奇虽然收过张永富不少银子,有心替这位朋友说说情,可是看严鸿那一脸杀气,又想你张永富好死不死,居然要抢钦差的爱妾,这事儿兄弟真帮不了你了。干脆躲回去,倒也眼不见为净。因此满口应允。这一来,自然就误导了城内官神们的视线。
至于浙兵则未曾调动,按兵于扬州城内。严鸿手上目前的就是随行的一百五十多人,以及一百多万寿巡检司的弓兵,还有的就是参与了殴打扬州上差事件的那干江都县公人。
按说这点势力,和扬州这帮地方土霸王可能调动的战力相比,确实略嫌单薄,但是宁威拍胸脯道:“钦差放心,就咱手下这八百儿郎,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便是灶勇三营一起来攻,咱也包打。”
荀思一听,不由骂道:“宁威,你想钱想疯了,怎么这一天的光景,你的部队又翻了一番?本官可没有那许多工时钱、饭钱给你。”
这万寿镇确实如宁威所说,是他经营的基本盘,到了这边以后,严鸿亮明身份,接管了原本驻扎于此的一百浙兵。接着宁威一番吩咐,又召见了镇上几个村的里长、粮长、乡老,吩咐下去严守机密。接着撒下人马,藏于民间,而扬州府派来打探消息的人,都被这些地方上的里长瞒住,竟是未能察觉钦差大队实已进驻。
又过了两日,胡宗宪派的援兵又到,大家不乘大船,改乘小舟,连钦差仪仗也藏在船上送来。秘密分作小队,逐个汇集。收拢这些人马,严鸿手头直辖兵力已超过一千五百,可谓人强马壮。这两日来又扣了三艘盐船。皆是徽商所有。因此连船带人全部扣下,逼着他们承认这是私盐。于是万寿巡检司的弓兵营盘。就此变成了一个临时的欢乐强盗窝,而且这窝里的强盗一个个身份非凡,朝廷钦差带队。
当然,做这种事情。其实吃相是很难看的。动用官府力量直接暴力劫掠+诬赖豪商,这比当初太祖爷朱元璋的政策还要狠。胡宗宪心中,其实觉得有些不妥。但严鸿一则想要刻毒下这帮肠肥脑满的盐商,二则因为王翠翘、莫清儿的事,存心要收拾张大户,也就不择手段。而宁威、荀思这帮子人也是一心凑趣,什么廉耻规矩也都不要了。故而也就任严鸿行事。无所顾忌。
而在这强盗窝里,还有了额外的收获:通过对抓到的张家家丁的拷打,其中有一位张府小总管,熬不得刑罚。竟然招认说自己主人勾结倭寇。开始严鸿只当是对方挺刑不过,顺着自己的逼供胡乱招认。他反正是要诬陷张大户的,当即继续追着盘查下去。哪知细问之下才知,这小总管颇知些内情,说的居然并非是信口雌黄。
张永富这盐商,据说与不少豪商有所勾结,更是通过他们搭上了倭寇的线。采探过大明军情、布防情况,以及秘密提供补给等。而倭寇洗劫之后的赃物,再由他来采买销售。当初倭寇三犯扬州,这里面张大户获利极丰,只是这种事说出来,扬州同业就先放不过他,因此一直以来讳莫如深。
前些时,来了一伙逃难之人,投奔张员外,与张永富显的十分熟悉。而那些人显然身份尴尬,张永富在家中下了封口令,不许任何人说这伙人来过自己家。这小总管眼尖,认得其中为首的一个,酷似以往自家的座上宾李文修李员外。听说李家通倭,如今是钦犯的身份,怎么自家收留起这等人了?只是他把这话烂在肚子里不提,如今受刑不过,只得招了。
严鸿听了这消息,如获至宝,当即就想发兵去张家抓人。还是云初起建议道:“张永富产业甚多,若是把人藏于别馆、密室之内,一时不易发现。此事不可操之过急,还是先以查私盐的名目,抓牢他的罪证,再以抄拿私盐为理由下手,使其不加防范,方好成功。”
至于莫清儿,这几天一直伺候在严鸿身边,只盼早早收房,从了心愿。可是严鸿只是写了个买妾文书,算是认可了清儿小妾的身份,并不曾圆房。让这小姑娘暗地里不知撒了多少眼泪。只怪自己伺候的不周到,因此格外用心。
利用这两天光景,荀思的夫人,也就是那位玲珑剔透的小师妹,已经施展出夫人外交的手段。与王翠翘、花月仙、耿金铃交上了朋友。她毕竟出身书香门第,很是会说话,便是王翠翘这等人物,也对她颇有好感,就更别说花、耿二女了。
她又把雪艳娘、刘娘子拉了进来,和这一群妇人说说笑笑,家长里短,城乡风物,连那魏志节、荀思与自己的过往也不隐瞒,听说魏志节人面兽心,对这小师妹仍有不轨企图,耿金铃怒道:“早知那狗官如此可恶,方才我便冲过去给他几拳,叫他知道知道厉害!”
荀夫人已经算定,要为丈夫攀上个高枝,因此哀声道:“打他几拳又有什么用?相公这次打了他,怕是结下了大仇,等到钦差一走,不知他要怎么报复呢?也许有朝一日,妾身还是避不开他的纠缠,说不定只好自尽以保全相公的脸面。”
王翠翘、雪艳娘含笑不语,刘娘子却是心好的,一听这话,忙说道:“荀夫人说的什么话?雪艳妹妹,你回头便与严公子分说几句,让他保举荀县令的官职,或是调到别处为官,总让荀夫人离了这禽兽的纠缠便是。”
雪艳娘心道:姐姐真傻,这荀夫人是要替丈夫谋个扬州太守的官职啊。这等肥缺,哪能红口白牙的拿到手,你也得拿点真金白银出来,这一点诚意没看见,我凭什么帮忙啊?好歹把清儿的嫁妆出了,我再考虑说几句话不迟。
就在此时,有一名小军跑到树下禀报道:“回禀钦差,又来了一艘船,那船比前三艘还大些,而且压船的,是盐帮的人。”
彼时大明朝的江湖格局,有人曾说是“有田就有派”,这话确实有点夸张。但是如果说“有派就有田”,则八就不离十。要知一个门派要想维持,必须有自己的固定收入。不做田地收入,就得收黑道保护费。至于所谓劫富济贫,这种话本里的故事拿来骗人行,自己也信就不大好了。
当年白莲教一喊出均田免粮的口号,马上就成为武林公敌,人人喊打,便是因为这等于是要绝了大明诸门派的财路,不跟你玩命跟谁玩命?但是天下各帮派里,盐帮却要算的上一个异类,因为它自身真没田,它的所有收入,都来自于盐。
盐帮本是一群盐枭组织起来的帮会,可后来财力日雄,便琢磨着洗白了。在高人的指点下,盐帮摇身一变,成了灶户们的保护者,帮中的首领,分别担任了灶户中“总催”、“总甲”等职务。对外号称天下第一大帮,帮众几十万,不过这是把大明朝所有灶户盐丁都算在里面。实际上大明几大产盐区的灶户谁也不认识谁,怎么可能有一个共同的帮主?无非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两淮出盐多,灶户盐丁近五万,也是股不小的力量,加上民风剽悍人多习武,这盐帮扣除水分,也是个有实力的帮会。往日盐帮的作为,就是护盐,靠着自家拳头大,人头熟,保证私盐能顺利的通过巡检,赚取佣金。再有就是从灶户身上抽佣,但也能保证灶户们卖余盐,不被官府逮捕,以及卖的盐能收到合理的报酬。
正常的有引盐,有时也需要盐帮的人押运,保证运输途中,不被劫掠。毕竟这两淮上的灶户颇为剽悍,一般江湖人也不愿意招惹。盐帮与万寿司的人,也算熟悉,自从宁威上任以来,彼此有些默契,只要看到盐帮的人,通常便不予阻拦。
可今日情形不同,不等严鸿说话,宁威已经喝道:“不管是谁,概不放过。今日宁某枪下,认不得故人!”
万寿司这段河道常年水浅,需要用纤夫拉纤,把漕船拖拽过去。但见从这艘大漕船上,下来几十个身强力壮的汉子,精赤上身,拉着纤绳,任那粗大的绳索,把自己的肩头磨肿、磨烂。烈日当空,这些人弓身用力,不多时身上,额头上就沁出了豆粒般的汗珠。
一个三十几岁的精壮汉子,赤着上身,站在旁边指挥着纤夫,吆喝道:“加把劲啊,用力拉。等过了这老虎嘴,我蔡公冲一人赏你们一两银子。大家可以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蔡公冲蔡总催,是最讲义气的,从来说话算话。”
话刚落地,就听一人冷哼道:“蔡总催,你说哪是老虎嘴啊?这不是叫万寿镇么?几时改的名,本官怎么不知道啊。”只见随着说话声,大批人马从那林间、草后冲出来,呈半圆形,把这些纤夫围在正中。为首一人,却正是那位宁威宁老虎。而身后则是万寿巡检司的弓兵们,这帮人个个刀枪在手,如临大敌,几杆鸟铳上的火绳已经点燃,还有人将佛郎机推出来,对着那艘漕船。
蔡公冲见宁威摆出这种阵仗,心中大惊,心道:查个私盐,不至于摆出一副拼老命的模样吧。只得强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宁巡检宁大将军,小民给您见礼了。”等磕过了头,他又笑道:“宁巡检,我这一船的盐,可都是有引的。前些天这还是浙兵驻防呢,什么时候换的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