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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长此话,实际上已经把严鸿看做读力于严府之外的一支上升潜力股了。.胡宗宪听罢,也默默点头。如今自己确实在朝里缺少靠山。唯一勉强算的上靠山的赵文华又已经完蛋,听说还是被严嵩下令严鸿逼死的。
如果不赶紧找好新的援手,自己无论做的多好,这个位置都待不住。事实上,他做的越好,越有人想要跳出来摘桃子,浙、直实在太富了。如果是倭乱频发那会,自然没人乐意来,可等到倭寇暂时平息,肯定大家打破了头来。自己朝里没人,这位置保不住,说不定为了搞垮自己,还要让自己平白遭受牢狱之苦。这种情况下,赶紧与开海招安的战友严鸿联手,也是目前唯一选择。
徐文长又道:“前番倭寇大举入侵,万一我军失利,则天家震怒,汪直恐怕姓命难保。如今我军既然大获全胜,所谓文事武备,相辅相成,则招安之策,更多三分胜算。这份道理,却是人人都懂。方才我去了谭子理那边,据他说,自从东翁宁波大胜,这杭州城内,有些人就坐不住了。王本固那边,有不少人上门说项,让他不等圣旨,抢先杀掉汪直,更有人不惜铤而走险,阴谋行刺。只是这些人既错看了王本固的为人,也小看了谭子理的本事,想在他眼皮下面弄鬼,这群人还没这份能耐!”
原来,这帮豪商听说胡宗宪大胜倭寇,也担心其挟得胜之威,回来强救汪直。虽然胡宗宪附属签名,上本请斩,豪商们却还是不相信他的立场。而且朝中钉封文书迟迟不下,从京里传来的消息是,天子下达圣旨,令将汪直严加看管,不得纵其逃走。看样子,皇帝犹豫不定,想要看一看东南战局再说。这么看来,如今东南大胜,皇帝一方面有了面子,一方面又要搞钱发犒劳,这汪直是否一定会砍头,那就相当难说了。
因此他们只得再找上王本固,觉得这傻瓜脑筋单纯,应该好骗,说得他动心,先斩后奏,把汪直砍死,这开海的事就再也提不起了。可是他们确实没认清王本固的为人,能从大明科举制度里脱颖而出,成为进士乃至御史的,又有几个是真白痴?
王本固与林养谦还不相同,后者是一心要名誉,要养望,并且对朝廷充满不满,想要通过各种刷存在感,证明自己是对的。可是王本固对朝廷没这么大情绪,他要名声,也要官位,尤其不会随便去做那些未被朝廷准则的问题。如果他跟胡宗宪抗衡,最终请旨干掉汪直,可以比当年东汉董宣,落一个强项令的名声,朝里看胡宗宪不顺眼的人以及豪商们的靠山还会帮助他,曰后不仅仕途上颇有好处,而且也能名垂青史。
可是在已经上奏皇帝的情况下,不顾皇帝严加看管的旨意,擅自就杀汪直,这就是另一个问题了。巡按御史权力确实很大,小事立断大事上奏,民间演义中八府巡按,先斩后奏之类的人物原型,就是巡按。但是公然违背圣旨,擅自做主杀人,那就是连挽救的机会都断送了。真到了这一步,自己不管声望多高,也只能退隐林泉,讲讲课,教教徒弟,有事没事骂骂朝廷,但是终身就别指望仕途上有所寸进了。
因此对于豪商提出的建议,他一律拒绝,压根不予考虑。豪商们当初见这厮又臭又硬,敢不给胡宗宪面子,便以为是上天赐的盟友,不吝惜成本的结交,结果今天才知道,原来是个猪队友。他当初被这帮人看中的优点,如今全成了恶心自己的毛病,而且当这个人转身成为对立面后,豪商们发现,自己拿这种又臭又硬为当官不要命的主,还真没什么脾气。
于是那些恨不得汪直去死的豪商们,转头又想到用暗杀的手法,让汪直非正常死亡。可王本固自己就在监狱蹲点,给行刺造成了极大的困难。而前次胡宗宪同意附署圣旨请斩汪直之后,王本固和总督衙门方面的关系大为缓和,谭纶趁机也把手也伸进了监狱里。如今监狱的警备部队除了衙役、民壮以外,还有大量的标营士兵,双方互相配合,把个监狱经营的铜墙铁壁一般,根本伸不进手。谭纶不知道脑子里装了多少的谋杀方案,豪商们想的到的主意,他全想的到,豪商想不到的主意,他也想的到。有这种人负责安保,想要暗杀根本就没指望。
这种情况下,要提前终结汪直的命,只剩下一条路,就是孤注一掷,直接发兵强攻监狱。然而,豪商们吃饱了没事干,去组织部队强打监狱?他们原本的目的就是杀掉汪直,保持海禁,以便继续发财,可没打算和大明朝势不两立。所谓鸟飞有影,这么大的动静,怎么可能做到事后不留首尾?而一旦被人查出端倪,到时候等待自己的就是抄家灭门,这又犯的上么?再说这种事,肯定不能一家做,而几家联手,鬼知道同伙会不会转身就把自己卖了?
组织点秀才带着老百姓闹一闹,这个倒还行,可是前次严鸿大破破靴阵之后,秀才们士气大为低落,再想煽动他们也不容易。再说现在胡宗宪打败汪直,势头如曰中天,几个秀才闹一闹,未必能有偌大的效果了。
胡宗宪听得豪商们居然如此上下其手,虽在意料之外,也不禁愤懑。但他却也作色不得。这帮豪商里,有不少是本地名门望族,一等一的地方豪强,家中不知出过多少进士、堂官,甚至还有阁臣,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在朝为官的子弟也有不少。地方官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要去这些世家递帖子拜访,有了这些世家帮衬,这官才能坐下去,否则趁早挪窝。
而且这江南与山东还不一样,像山东四大家,被个王玄连同刘才就给压制住,而江南世家的根脚就硬气多了。明朝的文臣南方人多,北方人少,连考试都要分南北榜,朝内替江南说话的官员多了,南方自然就硬扎了起来。而这江南地面上,又数世家势力最为庞大,与士人互相帮助,互为表里。
绍兴府从洪武年到现在,就出了将近500个进士,其中大半出自世家,越中名门子弟,入朝为官者遍布两京十三省,从科道言官到六部堂官,彼此互为奥援,势力庞大,成化年的名臣谢迁、王华,都是越中世家出身,王畿、徐爱、钱德洪、朱节等王阳明的**门生,更是当世一等一的了得人物。而大明朝开国功臣刘伯温,便是处州青田乡人,如今依旧是浙江省内数的着的名门大户;三辅吕夲的宗族,也在浙江,都是累世富贵,诗礼传家,打死了人,只需要留个奴仆顶罪,便可高枕无忧的大牛。
这些商人身后都有后台靠山,往往是京师里的**显宦,又靠自己家族多年积累的人脉,便是朝中宰辅的府邸,一样任由他们往来,其能量绝对不容小觑。他们不能平灭倭寇,更不能把东南经略好,但如果得罪了他们,被全力一拼报复,那么破坏政略局面,却是很可能的。胡宗宪尽管已经掌握了一些这帮豪商背后捣乱的证据,却也不敢下手对付,生怕跟这些豪商的宗族结仇,自己到时便大为不妙。
徐文长知胡宗宪的心思,又道:“东翁顾忌,学生也知,此事更易办理。只等到严鸿来了,就把这事交给他做,到时候来个新贵对世家,看看谁的手段高明。不论胜负如何,都与东翁不伤。”
胡宗宪微微一笑,又问道:“扬州那边情形如何?可不要让李氏兄弟逃之夭夭,到时候便不好交代。”
徐文长道:“东翁放心,也不知道那李文藻是犯了什么病,或是听了什么狗头军师的屁话,一贯精明的人,居然和那蠢猪一般。出了这大事,不思远遁,反而藏匿在扬州,这不是自投罗网么?如今扬州城内外,都已经安排下我们的人马,三公子亲自坐镇,另有锦衣卫中的精干校尉,保证出不了闪失。我如今唯一担心的是俞大猷那边,这一战,闽勇损失大,战功微,怕是他心中有些怨气。”
胡宗宪冷笑道:“他有怨气又能如何?玩什么单舰冲阵,倒是威风,若是损毁了钦差那艘宝船,让我拿什么赔偿?若不是发现的早,他还要带人马打到舟山去,把汪直的直属倭寇一网打尽呢。这老匹夫脑子里除了打打打之外,还能不能放些别的东西?若不是看他有些微末功劳,我定要将他革职查办!他的事,便不必说了。先生且退下。”
徐文长知道,胡宗宪与俞大猷素来积怨颇深。而俞大猷对倭寇主张严厉打击,对胡宗宪的招抚之策颇不以为然,偏偏还把这不以为然的态度摆在台面上,更是让胡宗宪不满。当初因为倭寇大兵压境,用人之际,还要多多仰仗俞大猷,因此胡宗宪行事还要讲点顾忌。如今大敌既去,俞大猷这等武将便不再那么重要。宁波之战,俞大猷率领水师猛攻倭寇船只,断陈东、叶麻后路,一场浴血奋战,本是取胜的关键一步,胡宗宪却以斩首数量计功,又把徐海的参战作为分母,让俞大猷颇为不满,怕是今后还有的罪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