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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严鸿心里,却另有一丝恶毒。因为夏紫苏前番告别的时候,教严鸿不要再纠缠她师妹张青砚,说张青砚已经被许配给播州杨家的少主了。这话到底有几分真,严鸿不能确认。然而在他心中,自然早就把张青砚当成了盘中餐,岂能让这个不知道哪里跳出来的蛮人和自己抢夺禁脔?为了这,现在开始准备给播州杨家下点烂药,他是并不忌惮的。
而这一次,耿少泉恰好送来的这个情报,可谓是提供了正大光明的借口。至于杨家是不是真有异动,这谁知道,锦衣卫还愁查不出证据?穿越前伊拉克的违禁武器到最后也没找出来,萨达姆不还是给绞死了?
只是目前尚不是动杨家的时机。如今朝廷南倭北虏两大祸患,南倭眼看有望平定,正是该开海通商,修养生息的时候。这时候如果挑起一场对播州的战争,对于大明并无什么好处。因此严鸿打定主意,待手边的事情告一段落,再去收拾杨家。他故意申斥耿少泉,则是免得被杨家听到风声,惹出什么祸患。
把耿少泉带下去之后,严鸿又招来吴惟忠、王必迪、骆尚志、韩春霆、曾石方、将岸、云初起、叶正飞等人,商议道:“新河之围,胜负未分,我等不能在此坐等。我欲要分一支人马,前往新河解围助战,诸位以为如何?”
吴惟忠道:“钦差,此事千万不可。如今台勇营兵变之后,我城中防御力量,已然较为薄弱。便是算上曾义士等人,兵马也不足千人。若是再分兵解围,台州空虚,万一倭寇再大举来犯,则万难抵挡,请钦差三思。”
韩春霆也道:“正是。如今耿少泉虽已就擒。然耿家为本地大族,族中还有不少丁壮,万一他们聚集起来攻打府城,营救耿贼。我城中兵力不足,恐有大患。”
严鸿道:“这倒不必担忧,耿少泉的族人么,若说跟他吃肉,自然人人奋勇,要是说陪他挨刀,那还能剩几个?耿家的人,如今聪明的,自然想方设法和耿少泉撇清关系,而不是赶着来攻打州城送死。这帮人倒是不必想。只要戚元敬打的赢。吓死耿家也不敢来犯我的虎威。”
曾石方在旁看的明白,新河离这里一百多里,慢说如今手上无兵,纵然台州有上万精锐,也是远水难解近渴。钦差这种安排。其实就是在做一个姿态,向戚继光及浙兵将士卖好,表示自己为了救他们的家眷而泼出全力。至于效果么,那就不那么重要了。反正就算把这千把人都带过去,也未必能起什么作用。
因此他起身道:“众位老大人,学生有一愚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严鸿道:“曾大侠。尽管讲来。”
曾石方道:“依学生之见,新河所内既是我浙兵家眷所在,更有戚老将军宝眷居于城中,万无不救之理。只是钦差居于台州,居中调度,恰似那定海神针。也需专人保护。依学生之见,可行文一封,抽调临近州县卫所之兵拱卫台州。如此,则可保府城不失。再由学生这温州各派的武人,前往新河解围。我等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与那倭寇见个真章,定要保的众位浙兵儿郎的家眷不至有失。”
他已经看出苗头,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刷功劳,加好感的机会。要知他与耿少泉当初没少联手做些违法勾当,耿少泉也不会替他遮掩,只是被严鸿一力压下,连半个字都没记录,这个人情他得还。另外他以后还要在浙江省混,跟这些浙兵老爷也要疏通好关系,日后缉私拿贼时,才好睁一眼闭一眼。而这新河解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如果他不能及时抓住,这些年江湖可就白跑了。
至于说,新河那边局势到底如何?没关系,江湖人士,打仗不行,溜之大吉可能耐。只要先派人打探明白,若是我军有利,那自然杀出,追亡逐北。若是我军不利,那么暂缓前进,待得倭寇退去,报一个奋勇杀敌,寡不敌众,突围而走,那又有何难度?反正钦差在演戏给戚继光看,咱们就帮钦差演这出戏好了。
吴惟忠对这群江湖草莽的战斗力根本就看不在眼里,心道:你们这群乌合之众到了新河,除了送死还能有什么用?他哪知曾石方肚子里的弯弯绕,只觉得这人心肠不坏,就是有些拎不清,搞不明白自己的斤两。
不等别人说话,严鸿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曾掌门大驾了。各位好汉的军械,由我给你们补齐,多带火器,另外我再筹一笔饷银。就由浙兵四十名领路,本地卫所及江湖豪杰组织三百人,前往新河解围。兵无定势,水无常形,战场上的事,我不干涉,曾掌门便宜行事即可。打仗杀敌,自有封赏,不管战况如何,曾义士这些人马,本钦差比照浙军发饷。”
曾石方也听的懂,这是告诉他,见事不好,可以撒腿就跑。没要求他拼光老本,与倭寇拼个死活,这事明摆着是便宜,还有饷银拿,何乐不为,没口子把事应下。龙入海就算人老成精,也是想不到,终究是输了一筹。
吴惟忠等人对于台面下的勾当,完全就想不明白,他们只知道,钦差在手里没兵可用的前提下,仍是石头榨油,挤出了三百多人去新河解围。这三员战将,皆大受感动,不论结果如何,严钦差这个朋友,咱们浙兵是交定了。
严鸿从台州府库里挪了几千两银子出来,给温州江湖及台州卫的人马发了一次军饷,由王必迪点了三个鸳鸯阵的浙兵再加上几名辅兵,开赴新河所。台州城内,临海知县殉国,自有地方上本表彰请求典恤,由台州推官暂代知县之职,处理县政。台州勇营已经解散,便由台州卫接管了台州城防。严鸿又把台州富户邀来,摆了桌酒席压惊。
那些富户前者本来以为大难临头,乱兵一起,自己多半都要遭殃,暗恨自己留恋家业跑的慢。没想到一场兵变很快就被弹压,虽然有些恶棍、无赖趁机哄抢,但是不成规模,富户们所受损失不大,倒也都感谢钦差弹压有方,酒席之间争着敬酒。
严鸿等酒到酣处,忽然叹息道:“列公,这一战虽然取胜,可是我官军伤亡也不小。如今战死者无钱典恤、甚至连烧埋银子都没有,伤者得不到汤药钱,斩首者得不到赏银,兵卒心中,皆有一股怨气。夜晚在营中,恚骂之声不绝,我曾夜查军营,闻兵卒交谈皆有解甲归田之心。我手头没钱,台州府库也不充盈,万一浙兵闹饷,到时候怕是咱们都无好日子过,这该如何是好?”
他这话一说,富户们也全听的明白,钦差原来设的是鸿门宴,这是要自己助饷啊。这帮人当时犯了合计。大明的商人们平日里享受着三十税一的超低商税,却还是千方百计的想着逃税;地主们也想方设法把自己的赋役逃出去,最好是一个子不交才好。虽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未遂的兵变,可是现在让自己掏钱,这个还是有些肉疼啊。
当然,大家听的明白钦差话里的威胁,浙兵所谓解甲归田,多半就是不服从指挥,要带头哗变闹饷。那支军队的战斗力,自己也听说了,个个都是天杀星下凡一般的人物,百十来人砍杀了几百勇营还有真倭,耿少泉那样的狠人,都被生擒活捉,这确实不是好惹的。如果他们哗变起来,怕是比真倭都要厉害。可是这些人是有家有口的兵,家眷都在新河,他们敢哗变么?听说调走了四十人,还剩下五十多人,哗变又能怎样?更别说严鸿在台州的名声确实不怎么样,这帮人也怕严鸿把钱都贪墨到自己囊中,不发军饷,到时候自己出了钱,该哗变还是哗变,于事无补。因此,这帮人思来想去,总是狠不下心去掏银子。
见这帮人都闭了嘴,严鸿又满脸笑容道:“列位,耿少泉这贼人不只挑唆兵变,还勾结倭寇,洗劫地方,收买赃物,所犯之罪罄竹难书。不过他一个人显然做不了那贩卖赃物的生意,赃物卖给了谁?又从谁手里换了资助倭寇的东西,这也是要仔细调查,若是让本官查出蛛丝马迹,决不轻饶,定要将他抄家灭门!到时候得了这抄家银子,或许就能给浙兵发放军饷,也免得他们闹事。”
这帮富户听了这话,面色变的甚是尴尬。终有位员外咳嗽一声道:“钦差老大人不需焦急,小老儿不才,也是台州世代居住的良民。这一回要没有浙兵杀贼,小老儿的家业也必受损害,那些浙兵也算是保全了小老儿的家产。小老儿情愿出纹银两千两作为军饷,还望老大人笑纳。”
严鸿摇头道:“老员外,这成什么话?这军饷的事么,自然是朝廷操心,怎能让百姓出钱?这事还是本官自己想办法解决,不劳各位破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