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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耿少泉冷笑道:“狗官,你死在临头,还敢嘴硬,当日校场之仇,爷爷报定了!这次爷光佛郎机就带来三门,这可是真佛郎机,从夷船上卸下来的,轰也轰死你们。儿郎们,给我上!谁拿下钦差,耿爷我出银五百两外加一百亩田皮!”
曾石方在队伍后面偷眼看着,暗道:这钦差怪俊的,怪不得夏仙子肯为他生孩子,连杀祖之仇都不管了。且看他是什么样的人物,指挥作战的手段如何。不过沿海明军大多草包,这新军也未必中用到哪去。等到一会他陷入危急时,曾爷再喊一声反水,保证替我那继祖儿挣一顶官帽回来。
这打前阵的却不是耿家的人,而是李文藻的百十名死士和那五十名真倭,分成两队波浪般冲了过来,在其后面的则是耿少泉的人马。这些人不管是死士也好,还是那些耿家勇营也罢,都是没什么阵法概念,冲锋的时候就是一窝蜂,离近了之后打烂仗,比的就是身上的功夫,和那股不怕死的劲。
只见他们以真倭打头阵,其他人跟着冲锋,口中大呼小叫,怪叫连连。与一声不吭的浙兵形成鲜明对比。而其中那些真倭,作为这次兵变的精锐力量,则是两两一组,左右跳动,野太刀在手中乱舞,反射日光,如同一片刀轮一般,与那些乡村打群架般的土勇大为不同,称得上威风凛凛。
将岸跟着胡宗宪身边,与倭寇见过阵仗识得厉害,说道:“这些真倭,呼号跳跃,倭刀映日,为的就是震慑三军之心。他们这种阵法叫做蝴蝶阵。颇有些门道,我们的军兵一见到倭寇这阵势,往往就先吓的胆怯,不敢接阵。十成本事只剩三成。不战自败。”
别看真倭只五十人,后面都是些乡勇。此时江南明军糜烂,战术水平比打群架的乡农也高明不到哪去。一听这怪叫之声,看看对方那不怕死的劲头,知府衙门墙头上的韩春霆只觉得两腿发软。虽则隔着老远距离和钦差的本阵,可还是差点摔下墙头。便是几个本地锦衣卫,也战战兢兢,甚至有人转身要跑。严鸿瞪了他们一眼,说了句:“擅退者斩!”这才吓住了这几个人。
严鸿自己好歹经过济南大战,连蒙古人都见过,不管己方实力如何。从意识上,已经不把这种敌人看在眼里。眼看敌兵越离越近,人马虽多,队伍散乱。即使是真倭那种蝴蝶阵,也没什么希奇。看其战斗力,大概比当日的白莲教也强不到哪去,心中更是笃定。却看叶正飞正瞅着自己,严鸿点一点头,叶正飞只将手往下一挥,吩咐一声,“开枪!”
一声令下,枪声大做,阵前烟雾升腾。严鸿这支留守部队,鸟枪加起来就超过了一百杆,严鸿将这批枪统一集中到锦衣卫手中,分做三批,轮番射击。
由于京里的锦衣卫全都是纸包弹药,装填速度大为提高,枪弹打的如同泼水一般,耿少泉被这一顿排枪打的晕头转向,怒吼道:“这他娘是什么枪,怎么那么邪门,鸟铳几时能使的这般快?咱的快枪呢,佛郎机呢?”
那些真倭虽然剽悍,但是也扛不住枪子,一口气被打倒了好几个,其他的纷纷后撤下来。耿少泉手下的枪手也将枪装好了子药,二十杆鸟枪,三门佛郎机点火射击。他这三门佛郎机实际上是大号火枪,口径略大,弹药重达一两,威力甚大。更何况他这个佛郎机是正经从洋船上拆下来的,被耿少泉视为克敌法宝。一名锦衣卫被这大型弹丸击中,身上的纸甲全无作用,被直接射了个对穿,死尸倒地。另外二门佛郎机的枪弹打到了墙上,打的墙砖粉碎。
虽然双方是在对射,但耿少泉那些快枪手,由于面对的是朝廷钦差,又看对方的枪打的像爆豆一样,心理紧张,枪放的仓促,失了准头,没打中几个人。尤其严鸿的队伍批甲率高,被弹丸击中,也打不透,因此伤亡很小。
而严鸿这边的鸟枪却是实现了平均一分钟一发的高射速,打的耿少泉这边的快枪手落花流水。几个人扔下鸟枪、佛郎机撒腿就跑,道:“大哥,这实在是顶不住啊,他们的枪打的太快,这是朝廷的新家伙,咱的家伙不顶事啊。”
耿少泉这的枪手全是自家亲族里的近人担当,彼此之间亲戚关系深,走动的勤。他虽然拿着李文藻赠的倭国宝刀,却狠不下心来砍自己的宗族。只得顿足道:“废物,你们都是废物!”
眼看这支人马被钦差的枪手们打的后退,队型散乱,若是官军来一个反突击,怕是连整个部队都要被打散。他只得咬牙道:“穿了甲的跟我冲!弓箭手,放箭!”
他仗着身上穿了红夷板甲,带头举刀冲锋,队伍里的耿氏宗族,见自家大哥打了冲锋,也如同打了鸡血一样,叫嚷着猛冲上来。前面的那些真倭和李家死士,也再度鼓噪发起冲锋,潮水般向官兵阵前杀来。乱兵队伍里的弓手也发射弓箭作为掩护。一时之间,乱箭横飞,白刃耀目。
要知即使到了抗战时期,白刃战仍是重要的作战手段,而在拿破仑时代,法军的白刃战水平号称欧洲第一,战场上屡屡主动发起白刃冲锋。俄军里也有“刺刀是好汉,子弹是笨蛋”的谚语。直到一战之前,要想凭借火器就完全阻止敌人,实际上是很不靠谱的。在更早的大明就更别说了。一旦叛军拼了命,严鸿这边的火器就难以完全阻击。虽则一阵火力又打倒了十余名叛军,但剩下的人还是呐喊着冲了上来。
眼看乱兵及倭寇将近,吴惟忠一声令下,四队浙兵从两翼冲出,一字型四个鸳鸯阵排开,挡住敌人前冲的势头。这些浙兵站位甚得好处,并排列阵,耿少泉的部下被四队浙兵端端挡住了道路,人多的优势无从发挥。
那些日本武士素来彪悍,见将要肉搏,也来了精神,怪叫连连。一个个腾身跃起,举着倭刀下劈。按照以往作战经验,明军多半会举起手中长枪招架,而木杆枪根本挡不住倭刀,结局只能是枪断人亡。
可是这回倭寇却输了招。但见各队队长旗幡摇动,狼筅挥舞,倭寇这一刀根本砍不到人,反倒把自己往那一丈五尺多长的狼筅上送。这兵器是竹子的,可前端是铁枪头,磨的锋利无比。扎上的,不是手穿脚洞,就是肠破肚烂。好几个倭寇就这么被挑死在一丈开外。
其他人见势不妙,不敢再乱跳乱纵,改为直接跑步冲锋。可是每队里两杆狼筅彼此配合,那上面满是枝杈,挥舞开了,难以靠前。狼筅手都是挑拣的力大之人,也不讲什么变化,只是将兵器在手中按着平日操练,从中平势、骑龙势、钩开势一直练到拗步退势。等这几招使完了没关系,再从头来一遍,他们也不心急,周而复始,反复使用。
那些真倭手中的刀虽然快,可是却也没那么容易砍断软枝。那些小枝被灌了桐油,也甚锋利,戳到面门上更是厉害。一时间,倭寇的精妙刀法根本发挥不出来,就在狼筅前面进进退退,急的哇哇怪叫。
就连耿少泉也没见过这种兵器。他是天台寺真传,武举出身,虽然带兵无方,但是手头上还是颇有些真本事。若是单打独斗,这些浙兵里能赢他的不多。不过此刻,他手中单刀挥舞,如同一片刀山相仿,却根本砍不到人,反倒是身上的红夷甲被狼筅上的铁头反复刺中,已经出现了破损。好不容易他使了个地趟功夫,从狼筅下面钻过去,想要把持旗指挥的军官砍死,不料面前的短兵手只把盾牌举起挡他的刀,而同时又有四杆长枪递出来攒刺,那枪又是白蜡杆子做的枪身,自己的刀虽然利,也难以削动。只得左右拨打。待等好不容易抢进中门,又有两柄镗耙刺出来。那兵器既能拍砸,又能锁兵器,正是他这刀的克星。而且这玩意分量沉重,还不怕倭刀削砍。耿少泉接了几招,那些刀盾兵已经上前援护。他见对方这阵势,十一人相互配合,如此了得。自己虽然冲进阵来,手下却被隔在外面,根本讨不了便宜,再斗下去就要吃亏,只得接架撤退。
好在他武艺高强,一进一出,倒是未折性命,只是身上那件板甲被连刺带扎,已是千疮百孔,而随同他冲阵的几个亲兵则都已阵亡。再看其余各路兵马,也都在鸳鸯阵截击下死伤惨重。就算拼出死伤突破了狼筅的截击,也难以击穿鸳鸯阵的联防,不由气的暴跳如雷。
这一阵厮杀,浙兵也有几人伤亡。但是伤亡者都不叫喊。阵列里一人受伤,自有本队的夫子来,将其搀扶着退下去,由队长暂时拿过他的兵器,接替一阵。若是有第二人受伤,则由后方一队上前来增援。把这边整队换下,再从其他队里选人补齐阵兵。有战死者,也是由本队夫子背着死尸退走,可谓有条不紊。
前方始终有四个鸳鸯阵拦住乱军,后方的,或修整,或补齐,但整个作战修整,都是悄无声息。耿少泉不禁心里发寒,这样撕杀中一声不吭的部队,自己还从没见过,这些人到底是人,还是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