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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紫苏闻听此言,半是欢喜,半是忧伤。这个男人虽则粗鲁,至少肯为自己出头,至少肯在金刚佛那等强敌面前,靠着两支不靠谱的火枪挡在自己身前,那此生就托付于他,固非良配,但也勉强如意。只是他这恶狠狠的报复,杀的还是夏家的威风。老天何其戏弄与人,为何今日同困孤岛,回乡无望的这个少年人,毕竟是害了自己全家的大对头之后?
目前局势,不是她伤春悲秋的时候,只是深吸了口气道:“不劳你费心了,后来听说他们到了广西,水土不服,没多久,就染了时疫,全都丧了性命。这全都是拜你严家所赐,我爹,我大娘,我大祖母,不管有千般不是,可他们也是我的亲人,却全都丧了性命,如今连我也……”
严鸿见她神色激动,也知这事是严夏两家基本矛盾,无从回避,只好道:“这事上,我可没参与其中。我当时才多大啊。不过紫苏,若是你真要想出气的话,就把我杀了报仇,我也无话可说。”他与夏紫苏交道多次,早已摸清她的脾性,自个叫她杀,她是当然不可能真动手的,乐得装个清纯。
夏紫苏本来说起往事心头火起,可听了严鸿的话,又觉得是自己过分,如今自己既已存了委身的念头,又怎好对他一味相强,便低声:“严公子,是我孟浪了。我脾气是不大好,同门之中,对我也多有怨言。便是在家时,就因为我的脾气太倔。让娘多挨了不少家法。后来在山上更是如此。当初我一时冲动,砍伤了强抢民女的知州衙内。结果害的我师门赔了一百亩水田出去,我天生就是不祥之人,又不会做事,又不肯伏低做小,万事都爱争强。除了使剑杀人外。别无所长,不像龙姐姐善于琴棋书画,也不像我师妹精于女红厨艺……”
严鸿听夏紫苏这般絮絮叨叨说,他本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如何不知心意?当下越听越喜,不等夏紫苏说下去,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不管怎样,你都是你。女儿家本就不必看男人的脸色行事。天下虽大,但你只有一个,何必为了旁人,而改变你自己?自我那日在慈溪遇到你,便已下定决心,决不让你从我身边溜走。你我今日被困孤岛,也是天赐的机缘,有话我也想说个明白。我对你的心意你已明白,你可愿意与我,在这岛上做一对神仙眷侣?”
夏紫苏不防严鸿居然先下手为强当场表白。她被对方紧握玉手。下意识的回缩了一下,旋又任对方握着,轻咬下唇道:“这岛上,左右也没别人,又回不去了,我……还能怎样。”
严鸿闻听。暗下欣喜若狂。这些日子的水磨功夫,总算有了回报。眼见佳人点头,他狂喜之下,手上自然就不规矩起来,夏紫苏却把脸一扳道:“我答应嫁你,可不是任你作践的。”见对方缩回了手去,才道:“咱们怎么也要拜一拜天地,才算是夫妻,若是随便苟合,又成什么话?只要成亲之后,我一切随你,绝不再敢如以往一样,顶撞冒犯。”
严鸿道:“应该的应该的。我这就去准备下,多弄几尾鱼来,烧几个菜庆祝庆祝。好娘子,你也不必万事依我,我也不要你做个木头人。只要你快活就好,咱们之间不必要分个尊卑,其实在家里我与月蓉也是没大没小的。”
哪知夏紫苏俏面一板,斥道:“不许你再提那个丑婆娘!若是在陆上,便是你我两家素无过节,只三妻四妾这一条,我便不可能嫁你。我的相公只能娶我一个,再不许有其他女人。今日被困荒岛,脱身无望,你的那些妻妾丫头,全都不在,我自可做你的娘子。但你若是再想着别的女人,就休想碰我。”
严鸿知她少年时遭遇特殊,心理上有些怪异。更何况女人谁不想自己的丈夫只爱自己一个?倒也不以为忤。尤其现在人没到手,他自然不会白痴到去跟对方辨个是非曲直出来。这岛上这几天也没看有船只经过的影子,就算不是一生回归无望,也不知道要住上多久。左右没有别的女人,何必不讨夏紫苏欢心?先把生米做成熟饭要紧。
因此他道:“紫苏你貌如天仙,肯委身下嫁,也是我严某的福分。如今天赐孤岛,让你我二人相对,这等奇缘,我怎还会三心二意,有其他想法?你也是多虑了。”
夏紫苏吃对方这一哄,又有些不好意思:“咱们今日成亲,虽然简陋,但也不可过于草率,我去洗洗身子,你去备鱼和果子,再换上那身龙袍、凤袄,也算是个排场。咱这是婚礼之上,用此吉服,也算不得犯禁。”
严鸿道声:“得令!”飞也似的奔了出去。等严鸿出洞,她取了那凤冠凤袍来到了浴室之中。这是当年那豪强特意开凿的,将岛上的山泉水引到一个小小洞窟之中,外以石头砌成浴池,便于盥洗。
夏紫苏解开衣服,进入池中,轻轻擦拭身体。玉肌无暇,肤白胜雪,虽然经历这许多风霜,肩头更曾被白莲教徒所伤,但依旧动人心魄。她微闭二目,想起往日游剑江湖,与邵景共抗强敌的情景,几番守望相助、同生共死,本以为此生不做他想,可如今……
严鸿那厮,也许一会就会回来了。今晚上自己的清白身子就要交到那人手上,邵大哥,你又在哪里?是否心里会记挂我的安危?他这几日照顾我,费了许多心力,如今又高兴的过分,可不要得意忘形,捕鱼时出了什么闪失,要不要自己去看看?
夏紫苏这一刻,心里彼此矛盾,既怕严鸿回来,自己贞洁难存;又怕他不回来,从此这岛上只剩自己孤单一人。忽然只听严鸿高喊道:“娘子,我回来了。”
她闻声急忙喊道:“你别进来。”,起身擦拭身体。想到自己这一步走出去,往日的少女情愫,一片痴心,就全成了梦幻,可自己又能如何?该来的总是避不过。她轻叹一声,起身出水,任一头乌黑长发随意披散开,将攒珠凤冠随手扣在头上,穿上那曳地宫装,足蹬一双金缕鞋,向外走去。
严鸿明知道这如花美眷跑不出自己手去,可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紧张感。按说他的家世、财富,对比一个江湖侠女,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是他对夏紫苏一向奉如仙女,如今仙女下嫁,固然是欢喜,可人一刻没到手,就一刻放不下心来,竟如那初次成亲的小伙子一般,忐忑不安。
此时只见夏紫苏穿着那身宫装凤冠走出,尤其那随意打扮,于往日的高贵冷艳之外,又多了几分狂野气息,诱的他体内热血奔涌,几难自持。
夏紫苏见他那份要吃人的模样,若说不怕也是骗人。不过想到事到如今,不可能退缩,强自镇定心神,说道:“还傻着着干什么,还不进去洗一洗,也把衣服换了,咱们也好拜堂。”
严鸿闻听,如闻仙乐一般,抓起那身龙冠龙袍,一溜烟就跑进了浴室之内。他们两人穿着龙衣凤袄拜堂,也是好在岛上别无他人。否则单这一条,被人攀诬起来,也足够抄家灭族之罪。
夏紫苏出到正堂中,看严鸿已经准备好了夏言和自己父亲、母亲的牌位,却故意不把大娘、大祖母的牌位立上。而严家的几个长辈,则是一个没提。说是自己与他拜天地,弄的仿佛是严鸿入赘一般,也知是对方给足了自己面子。
“这天下间,似他这般肯顺着女人心意的男人,怕是没几个。”夏紫苏回想与邵景的接触经历,总觉得要论细心和讨女人欢喜,还是这位小相公更胜一筹。只是论起气魄胸襟,严鸿则望尘莫及。如今被困孤岛,厮守一生的话,也许知冷着热的小阎王才是更好的选择吧。
洞中还有些能用的胭脂,新娘子出阁,总是要化妆的。夏紫苏对着那铜镜,为自己点上几点胭脂。从这一刻起,自己就只是严鸿的娘子,而不再是行走江湖的紫衣嫦娥了。想到这,她忽然有了一丝解脱的感觉,或许这个结局也不错?
邵兄与龙姐姐两情相悦,自己的一番情丝本就是对不起龙姐姐,如今这种局面对几个人都好。而过了今晚,自己也可以像个普通的女人那样,过些简单的小日子,往日的岁月就让它随风而逝吧。
夏紫苏收拾心情,将那从军资库里寻出来的白麻布在床上铺平,自己则来到大厅内的供桌前等候。不多时只听身后脚步声传来,暗道:好个猴急的家伙,我又不会跑。一想到严鸿几次救命的情形,心中多了几分甜蜜,纠结愁苦之感渐去。
二人携手来到那供着夏言等三人的供桌前,按着成亲规矩,拜了天地、高堂,夫妻对拜。岛上无酒无茶,只得取了两碗清水,做献茶之礼,送到了那神主牌前,这成亲仪式就算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