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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紫苏叹息道:“这事倒不至于。我大祖母虽则嫉妒我祖母,对我爹倒是不差,毕竟祖父百年之后,她得要靠我爹执掌门户。只是……因为我爹当上县令,才与我娘相识。”
严鸿一愣,原来其中还有段渊源,看来不是随便买来的妾室生下的紫苏。夏紫苏接着道:“我娘也是个习武之人,手段了得,在江湖上有个绰号叫做穿云燕,专做劫富济贫的事。我爹既是礼部尚书公子,我娘便算定他有钱,当时县里闹灾,百姓穷苦,我娘便想着先找这到任县太爷,借点钱使,让百姓有口饭吃。”
严鸿心道:这不就是胭脂虎打劫我的翻版么?如今连你这个大美人都在我眼前,不用说啊,定是岳母大人失手被拿,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钱借不到,自己也搭了进去。他口中道:“老伯母侠骨柔肠,令我羡慕的很,不知老伯母现在何处,我若能回归大明,定要前去拜见。”
夏紫苏心中一酸,也不理他,自顾道:“我娘怎知我爹身边有不少好手,他们身手不弱,我娘一时不慎被爹擒住。我爹问明娘的来历后,不但未予加害,反而以礼待之,并许诺定要将这一县灾民妥善安置。他还倾囊而出,主动出钱赈济,只是祖父为官清正,爹爹手中也无什么积蓄,那点钱应对灾情,实在是杯水车薪。”
接着又说起她父母当日,如何齐心协力,斗滑吏、惩奸商。终于从一干仕绅手上讹诈出钱粮。解了一县的危难。过程中。更是经历了不少凶险,穿云雁用武,夏知县设谋,总算是化险为夷。
严鸿暗想:若是你来求我,我也肯的。看你的容貌,老泰水当年定然也是个美人,我那老泰山怎么会拒绝?
经此事后,夏紫苏的母亲与父亲暗生情愫。尤其夏紫苏之父文采风流,满腹经纶,于大明朝这个女子皆仰慕才子的时代,又添了几分光彩。两人一有情,一有意,结果江湖上颇有名气的女侠穿云燕,情愿做了夏知县的小妾。
二人婚后倒也合美,不到一年光景,就生下了夏紫苏。只是夏知县为人方正,极有其父之风。同僚几乎被他得罪了个遍。未满三年,便不断的有四川官员写信到京师哭秦庭。夏言当时已升任首辅。迫于压力,又不想儿子伤人太众,便把他调回京里,另待使用。
可是一回京师,自然免不了全家相见。夏言夫妻,见这儿子出去不过二年不到的时间,就领回来一个美艳绝伦的小妾,和一个雪白粉嫩的丫头。这下子,夏言的正妻倒是比自己的儿媳妇翻脸的更早。先把夏紫苏之父骂了一通,更抓了个错处,重重打了夏紫苏之母一通家法。
严鸿闻听道:“这话不对啊。伯母既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满身的武功,怎会甘心受罚?”
夏紫苏道:“有武功又如何?慢说是妾,便是妻子,难道还敢对丈夫动手么?更别说对丈夫的嫡母了!”说到此,她自己心里一虚。是啊,自己既然打算以身相许,今后便是眼前这个纨绔公子的人了。虽然自己武功渐渐恢复,可终究做了他的妻子,便不能对他动手。就算武功再高,也无法保护自己不被他欺凌。想到此,夏紫苏脑海里又浮现出邵景的英姿,和那想象中的洞房情景。一忽儿又有那日听到的严鸿与克里希肉搏的声音传进来,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走神了一会儿,却见严鸿还直勾勾盯着,她赶紧接着道:“从那日起,我娘便遭了殃。家中一个大妇,还有个婆婆,都看她不顺眼,寻个机会便是家法伺候。可怜她不是被打的遍体鳞伤,就是被罚不许吃饭,跪祖先堂反省,个中苦楚一言难尽。那大娘怀孕,不慎失足跌倒,孩子没了。她便硬说是我娘施暗算,用功夫伤了她,对我娘又抓又打的拼命。我娘却连手都不敢还,被她打的头破血流。我爹更是被大祖母下令,不许去我娘的房里过夜。我娘一气之下,为了证明清白,也为了日后不要再没了孩子都赖到自己头上,竟然自废了武功。结果如此一来,大娘那边更没了顾忌,打骂的比以往更重了几分。到后来,竟然还要我娘去为客市寝。”
严鸿明白,穿云雁的身份所限,断是没有个良妾身份,地位与货物没什么区别。小妾宴客,又是个官员仕宦中的风俗。夏家大妇故意这么安排,既在程序上找不出错处,又是辱人到了极限。他听到此,不禁道:“你爹忒也没用,便任由你娘这么被他们欺负?你娘难道就真去……”
夏紫苏道:“我娘自不肯做那等没廉耻的事情,不过是被那大妇毒打几次,也绝不会低头屈服。可你说我爹没用,那若是你遇到此事,又当如何?”
严鸿一拍桌子道:“如何?自然是闹个天翻地覆再说!丈夫乃门户之主,一碗水总得端平,哪能纵容大妇欺凌爱妾?父母若有家法,先朝我身上打,把我这孝顺儿子打趴下了,再去打我的女人!至于我去谁的房里睡觉,那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旁人可管不到。大不了被赶出家门,也未必就会饿死。想拿我的女人招待别的男人,那更是连门都没有,若是谁敢提这个要求,我就跟他动刀!”
夏紫苏听对方这番恶狠狠的言语,心里平生出了几许暖意,暗道:若是爹爹当年有他一半的脾气,娘也不至于那般凄惨。
她沉吟片刻,又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娘生我之后,身子略臃肿了些,又屡遭折磨,姿色大不如前,爹爹心里就更加不喜。大娘又把自己的陪嫁丫头让爹爹收了房,那丫头正在妙龄,男人全都是一般喜新厌旧,爹爹初时是被大祖母逼迫,后来则是自己不想到娘的房里来了。”
严鸿听到此,忽然心念一动,自己收了坠儿,难道也是胡晚娘的计谋?不过自己收用了坠儿,也没冷落月蓉啊,反倒是胡晚娘更被冷落了。怎么夏伯父那就有了新人忘了旧人。啊啊啊,我这乱比什么啊。
夏紫苏却不知严鸿心中所想,她又道:“后来水月庵的几百亩田产被嘉定知州看上,为着那是佛产还是民田的事闹了一通,师父到京师乞援。我那大祖母是信佛的,便将师父请进内宅。师父见了我娘和我,便知我娘过的日子不好。当日她二人还算的上有些交情,不过身为外人,难以干涉我家家务,只好提出带我上山学艺,为的是让我少受些罪。可是我乃首辅家的小姐,自然是不愿意送到江湖门派里去学武,所谓大家闺秀,习练武功,多是话本编出来骗人的。即使我大祖母和我大娘视我如眼中钉,也是不肯答应,她们心里还存着念头,等我长大了定门亲事,用我去换一门姻亲盟友,听说给我找的夫家是太仓王家的人?左右我爷爷被砍头后,那家人也退了亲,是谁,我也没心思去计较了。不过碍着情面,只好允许我师父把我算做记名弟子。师父偷偷传了我口诀拳术,让我悄悄练习,说是我的根骨难得,不可荒废。本来若是一切不变的话,我也只能是等到长大成人后,坐着轿子嫁给那个我素未谋面的丈夫,去过个普通人家,相夫教子的生活。结果没想到,朝中风云突变,我祖父被勒令致仕,全家走到通州,就来了那传旨的中官。”她想起那日,被中官追回京师,全家下狱的光景,脸上表情愈发难看。
严鸿听到此,起身作揖道:“这事上,是我严家对不起你夏家,只是人死不能复生,紫苏你……”
夏紫苏摆手道:“让我放弃报仇,那是万万不能。我祖父和曾公被斩于西市,我父和大祖母还有大娘发配广西。我娘是妾室,按例倒是不一定非要跟着发配,可我那大娘……”说到此夏紫苏目中露出几分憎恶,道:“她竟然说,家中被抄了家,日后难以度日,做主找人牙子将我娘卖了换钱。我娘性格刚烈,便吞了金。”
严鸿暗想穿云雁好歹也是女侠出身,自然受不了被人当货物一样贩卖,任人亵丸的命运,吞金也属正常反映。他摇头道:“这事说来,其实是你爹的不是。即使发配,他也是你大娘的丈夫,若是他能咬住牙关,你大娘便是再悍妒,也无法做主发卖掉你的娘亲。便是家财尽没,大不了便要饭就是,再说你爹是个男人,又认识字,总不至于养不活老婆。”
夏紫苏叹道:“我娘死后,大娘又把主意打在我身上。夫家也退了婚,她便想把我卖了换笔钱使。多亏我恩师闻听朝中生变,飞马赶到,虽然赶不上救娘,但好歹赶上了救我。”
一想到这么个出尘仙子,差点沦落到风尘之中,不是与人做童养媳,通房丫头,就是去倚门卖笑,严鸿勃然道:“你那大娘还有你那没用的爹,现在在哪?等我回了大明之后,定要他们的好看,我只须一道手札,就让你那天杀的大娘,还有大祖母人头落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