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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好一阵,石进孝、夏紫苏先后醒来。大家随波逐流,分吃了一些干粮饮水,严鸿道:“使君,咱们这却是到了哪里?”石进孝苦笑道:“这大海上又没太阳,不见方向的,如何知道?只盼望别遇上鲨鱼,但愿着被这海流送到个有人烟的岛上,或者遇上船只,那便好了。”夏紫苏却是双目微闭,只不说话。严鸿担心她受了内伤,但问她时,她又不答。
这一日便阴沉沉的过去。夜里,三人浑身湿透,都冷得发抖。所幸现在季节尚暖,水温不低,而严鸿、石进孝等都尚健壮,还能挨得住。到第三日黎明,头顶云开,乃是个晴天。严鸿醒来时,看前方依稀是一个海岛,忙道:“那里有个岛!”这一喊才发现,自己的嗓子都有些嘶哑。
石进孝、夏紫苏听到这声,都睁眼来。石进孝看了一阵海流走向,道:“玺卿,贤侄,请解开绳带。等我口令,咱们便弃了这根桅杆,一起奋力往岸上游。不然错过这个岛,可就不知下一步漂到哪里了。”
严鸿、夏紫苏一起点头。于是三人顺着又漂了一阵,石进孝看准方位,叫声“走吧!”三人撒手,带了包裹,奋力往岛子那边过去。这一段距离倒不甚远,连蹬带踩,很快就来到了岸边。不过石进孝、夏紫苏也都已没了力气。严鸿连拖带拽把那二人弄到沙滩上,自己也无力的四仰八叉的躺在海滩上,闭目睡去。
待到一觉醒来。日头已经偏西。严鸿睁开眼睛,才觉四肢百骸如同散架一般。那一旁的石进孝刚刚醒来,夏紫苏则好象还在昏迷之中。看所在的这个岛,倒也不小,至少有数里方圆。他们上岸这一面全是卵石沙滩,石头上有些苔藓。往岛中央看,却是地形渐渐走高,不见什么草木。
石进孝左顾右盼了一会儿。对严鸿点手道:“恩师,这边来。”
严鸿不知对方卖的什么药,便跟着对方来到一边。只是隐约觉得面前的石进孝,双目神光炯炯,不似往常那般窝囊。而且看他精神状态,似比自己还强出许多,浑不像昨天在海浪中搏斗时那副废柴模样。
两人到一块大石背后,石进孝道:“恩师,学生方才看了看。这一场风浪,我事先准备的干粮损失了一半有余,清水存量也有限。这海岛不知多大方圆。总归是个无名荒岛。在这里虽则免除了大浪没顶的祸事。怕是缺粮,乏水,也不好受。”
严鸿笑道:“我当是何事?这事也无妨。咱们可是天家派遣的钦差,如今正副使一起失踪,估计广东水师早已在泼了命的找咱们。坚持几天,没事。饿个一天半天。也死不了人。”
石进孝却道:“恩师,若那水师能来,自然万事皆好。可以学生看,咱们前天晚间遭遇风暴,顺流漂流。根本不知落在什么所在。而随行的邓子龙等水师官兵,能否有命活着上岸。都在两说。就算他们中有人得了性命,水师想来找咱,这大海茫茫,无名荒岛不知多少,怕是几个月找不到我们也不奇怪。这岛上荒芜,到那时,咱没水没粮,可是死路一条。”
严鸿沉吟道:“那依你之见呢?”
石进孝道:“恩师,依学生之见,唯有早做准备,未雨绸缪。先把干粮准备好。若是救兵来得快,那自然好。若是救兵不来,也可以多支持一阵。”
严鸿道:“也好,待会等紫苏醒了,咱们往岛子深处走走,看能否弄到点吃的。”
石进孝脸上抽搐了一下,咬牙道:“恩师,学生说的干粮,就是夏紫苏!”
“什么?”这回轮到严鸿吃惊了。“石进孝,你把话说清楚一点。”
石进孝脸上露出一丝阴霾:“这有什么不清楚的?恩师虽则生于富贵之家,可也曾赈济山东,见过那灾民情景。难道不知道,大饥起,人相食么?”
“胡说八道!”严鸿斥了他一声,身子却不由后退两步:“你也是读书人啊,怎么会想到吃人?”
石进孝上前一步说道:“恩师,这怎么是胡言?想当年学生的家乡遭灾,学生举家遭难,若不是先吃了小妹,再吃了老父,最后吃了母亲,又怎会有今日的石某。”
严鸿没想到,原来石进孝堂堂国朝进士,当初不但当过贫民,居然还是吃过人的。他诧异道:“那你先前对我所说的,有盗贼来抢你粮食,被你杀了的事情……”
石进孝道:“是啊,他们就是盗贼。当时我好不容易才下决心,杀了我的母亲,刚刚把肉煮熟,他们居然就来抢。你说这帮恶贼,是不是可恨至极?我石进孝对天发誓,谁敢抢我的食,我就要谁的命!我杀死他们,让他们也成了我的盘中餐,活过那次饥荒,才能考中秀才、举人、进士。吃人算什么?这是我爹说的,只要能光大我石家门楣,改换门庭,我妹妹那么个赔钱货,吃也就吃了。既然能吃妹妹,我爹老而无用,身子骨不好,自然也要吃。我娘虽对我好,可她年老力衰,多半活不过那个灾年。死了他们,成全我,叫我石家日后得以光大,这也是理所当然。我是石家的希望,我不能死。”
严鸿见对方一陷入回忆之中,便带上三分癫狂,不禁又后退了几步。他那两支火枪并未离身,只是不知道经过一夜风雨,还能否成功发射。别看石进孝是个文官,又有伤在身,但是此时还是让严鸿感觉有些可怕。为了缓和尴尬的气氛,严鸿咳嗽一声道:“不过,此刻我等在岛上,完全可以想法设法找些水果啊,打些禽兽啊,捉些鱼啊。靠海吃海嘛,何必非要吃人呢?”
石进孝摇头道:“恩师,你是没在海边讨过生活的人。看这荒岛光秃秃的,连棵树都不长,哪来的水果,又哪来的禽兽?这捉鱼,又哪有那么容易?就算近岸捞些虾米贝壳,怎够三个人吃的?若是这等容易活下来,那海边就不会有饥荒了。”
他停了一会,又道:“恩师看上这个贱人,是她的福气。但她自己给脸不要,还千方百计的推搪,等回了广东,她翻脸走人。说不定哪天就成了别人的婆娘,留着有什么用?不如杀了之后,让你我师徒可以多活几天,增加几分活下去的希望。何况这些干粮和水,三个人分和两个人分可大有不同。夏紫苏又是武人,吃喝比咱们的都要多,说不定她一人食量,就抵的上你我师徒。且若等她气力恢复,伤势好转,咱二人合力也不是她对手,等到食尽水绝,她要把咱们吃了,又如何抵挡?因此,先下手的为强,后下手的遭殃。今儿杀了这小娘吃肉喝血,咱师徒俩也能多挨上个把月的光景,还不至于着了她的算计。”
严鸿此刻已经从方才的震撼中镇定下来,冷声道:“那若是把夏紫苏吃完了,你是不是就要吃我了?”
石进孝把头一摇道:“恩师放心,门下死也不敢冒犯恩师。恩师请想,你我一同出京,若是您有什么闪失,我活着回去,元翁会放过我?小阁老能饶了我?恩师你是不知道,我在行人司过的是什么日子。十四年的行人,十四年的行人啊!新来的司正,都要向我请教行人司有什么陋规内幕,可是每年不但没有冰炭二敬,有时俸禄发不下来,还要靠典当维生!我何尝不想飞黄腾达,何尝不想鹏程万里?我难道就不想妻妾成群,家财万贯?只是这一切,还要全靠恩师成全,否则万难成就。恩师今日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就是个生不如死的局面。所以恩师放心,我决不会对恩师有丝毫加害。我知道恩师一心惦记这个夏氏丫头,若是这会吃了她,难免可惜。不如趁着她现在昏迷不醒,先要了她,然后再一刀杀了吃肉,也算全了你的心愿。这妮子身上功夫,远在你我之上,现在虽然受伤,不可轻视。要不先把她捆绑起来,再放心受用。”说罢,抽出了随身佩刀。
严鸿见石进孝说话条理清楚,振振有词,不似一时失心疯的样子。而语调高亢,中气十足,看来精神不错。自个要是再正面拒绝呵斥,弄不好这厮狗急跳墙,自个可没把握能制住他。他略一沉吟,叹息一声道:“你说的却也有理。不过,紫苏是我心上人儿,如此杀了可惜。这样吧,待会儿我与她快活一番之后,我等只把她绑起来,不给她食水,却不杀她。若是这两日救兵就到,那么她的命也可保住。若是咱们干粮尽了救兵不来,也只得牺牲了她。此事回到朝中,你若敢吐露半个字,我叫爷爷杀你满族。”
石进孝见严鸿松口,喜道:“恩师宅心仁厚,这小妮子也是得了贵人。不过,她神功过人,单是绑起来,不知她何时恢复功力,你我未必制得住她。所以恩师快活之后,咱就只好把她手足废了,免得后患。若是救兵不来,自然没甚差别,若是很快得救,这妮子虽废了手足,却留了性命身躯,恩师自然有宠幸她的法子。这其中的事情,学生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