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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鸿此刻孤身一人,却敢出门,他心想的是,剩下这几个人,刚才都不来帮着金刚佛交战,多半没啥战斗力。当然,自个武力也很一般,不过,他还有一招,所谓擒贼擒王,威震敌胆。因此上,严鸿摆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架势,左手提着金刚佛那笆斗大的脑袋,右手提着滴血的绣春刀,雄赳赳出来,对尚在掌舵的那几个船工道:
“尔等来看!这就是你们的领头人金刚佛,这厮胆敢行刺本官,如今已被本钦差斩杀。就凭尔等几个,还想送死么?迷途知返的话,本钦差承诺既往不咎,饶尔等性命!”
此刻若论战斗力,白莲教一方其实占优。这艘船上剩余的船工水手还有四人,而严鸿的洋枪虽好,但打完两发就得填弹,就算他保证弹无虚发,也打不过来。更何况船行颠簸,射击难度极大。只是金刚佛长的个头太高大魁梧,离得又近而已。夏紫苏和石进孝则是基本都丧失了战斗力,从实际战力看严鸿完全处于下风。
然而严鸿在船舱之中击毙了金刚佛。这金刚佛一身武功之强,乃是赵全派系内的第一高手。因此这帮外围教众对他更是奉如神明。如今见金刚佛都被打死,更觉得这个钦差身上不知有多少底牌未出,竟然不敢争斗。
其中一个上了年纪的船工,眼珠一转,跪倒道:“钦差大老爷,我等都是普通百姓,不是白莲教徒啊。只是受了那凶僧的裹胁。不得不听他号令行事,还望大老爷明查。如今我们情愿听从大老爷吩咐,只望能够减轻些罪责,大老爷开恩。”
严鸿点头道:“是啊,本官神目如电,一看就知道你们是好百姓。放心,本官从不冤枉一个好百姓,也不放过一个恶徒。这样吧。如今海上风暴起来,只要你们把船开回广州,本官在巡抚面前,保你们不但无罪,而且每人赏白银一千两,再发好地三十亩!”
几个水手听得这话,一个个磕头道:“谢钦差大老爷洪恩!”严鸿道:“起来,起来,这风暴大作的。赶紧去掌舵吧。”
恐吓完了那几个新附水手,严鸿回到船舱。结果却见石大人已然醒转,夏紫苏则坐在舱内盘膝运气。严鸿不敢大意。把双枪抓在手里。防备着那些水手再次反水。
过了半顿饭的光景,严鸿却觉得这条船颠簸的比方才要厉害的多。连夏紫苏都顾不得调息,睁眼问道:“这船是怎么了?”
严鸿等三人陆续出了船舱,才发现那些水手全都不见了踪迹。整个船在惊涛骇浪中团团乱转,一会儿颠起,一会儿落下。三人站都有些站不稳。石进孝猛然悟道:“小船!”
他们这条座船后面,带着一艘小船,为的是一旦有意外,做救生艇用。严鸿等急步来到后面,只见那小船早已不见了踪迹。船上只剩几截绳头。严鸿当下明白了,那帮水手都是死心的白莲教徒。自然不信官府真会对他们既往不咎,不过又怕严鸿的武力,因此才假意答应投降。趁严鸿回舱之时,这几个人偷偷割断绳子,乘坐小舟逃跑。再一看,这帮人走时,竟然把船舵也破坏了。
严鸿气得一拍船栏:“可恶,这帮贼子,早知如此,便该一枪一个,全部打死!”反正这会儿人已经走了,他乐的在这里充英雄。
石进孝却道:“玺卿息怒,下官看来,这帮贼子却也逃不了。”他一指右侧,过见一条小舟,载着那四个白莲教水手,正在波涛里面载沉载浮。片刻一个大浪打来,那船便倾覆了。
严鸿苦笑道:“贼子们逃不了,我们又如何?”
这时早已入夜,海洋中风浪更急。这一路争斗时,也不知船到了何处。石进孝道:“玺卿,贤侄,此刻情形危急,我等还得拿个办法。”
夏紫苏道:“世伯,我与严小相公,皆不熟悉海上。世伯既然对精通海中情形,可有什么良策?”
石进孝道:“精通、良策谈不上,我少时打渔,却也没在这么深的大洋中遇到过这种险恶天气。只是曾听当初打渔的老前辈说过几句,遇到风暴,要想活命颇为不易。如今这船上只咱们三人,万难保全,只能尽早弃船。不然,若等船只被浪打翻,连人卷入,那就十死无生了。”
严鸿道:“可是这海上并无其他船只,咱们的海沧船也不知所在,多半早被打沉了。这会儿弃船,难道靠人力游几百里回陆地么?”
石进孝看了眼桅杆,道:“这船的主桅,最是坚固,咱们只能先把桅杆砍倒,抱着桅杆,顺水漂流。至于飘到哪,就只能听天由命了。总比船翻后,沉没大洋强一些。”
恰好此时阵风稍稍平息三分,船的颠簸也轻了些。严鸿赶紧请石进孝去准备清水和干粮。夏紫苏待要来砍桅杆,严鸿道:“你如今哪还有力气?赶快回船舱运功疗伤,多恢复一分气力,便多一分希望。至于砍桅杆这种活计,交给男人就好。”
听他如此言语,夏紫苏嫣然一笑道:“严小相公,你这平素里金枝玉叶的衙内,也能做的了这粗活?”
佳人一笑,足以倾国倾城,严鸿只觉得浑身骨头都有些发酥。他一拍胸脯道:“只交在我身上。”四顾一看,便相中了金刚佛扔下的那条禅杖,于是费了吃奶的力气,举起这件粗笨兵器,先是几下砍断了缆绳,接着对着桅杆就砍。
严鸿自幼富贵,倒有把子力气。此时拼命而为,当真不可小看。那禅杖又甚是沉重锋利,他虽则挥舞起来很是费劲,但一下一下砍去,倒也成效显著,不多时就将桅杆砍了将近一半。
只是不多时,风又大了起来,浪头一阵高过一阵,船头不时没入海中,海水哗哗从船头流到船尾。严鸿的双脚已经齐踝浸在水中。片刻,石进孝从后舱拎着几袋水和干粮过来,高声道:“玺卿,砍断了么?船马上要翻了!”
严鸿跺脚道:“还没呢!我砍!”奋力举起禅杖,却忽然觉得双臂一阵酸软,又将禅杖扔在地上。看来是方才用力过猛,双臂脱力了。
此刻却见夏紫苏从舱内走出,说道:“严相公,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调息这一阵子之后,此刻面上却是神采奕奕,略带潮红。只见她轻叱一声,单手握住禅杖,竟然将这上百斤的大家伙挥舞起来,重重击在严鸿砍了一半的地方。只听那桅杆发出一阵咯吱声,渐渐折断,重重的落入海中,一头还搭载船栏上。
严鸿高声赞道:“夏女侠,好厉害!”话音未落,却见夏紫苏扑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十分难看,简直苍白得如同尸体。严鸿知道不妙,想来这武艺过人的美女,方才一击必然是用了什么透支生命力的办法,才有那般威势。严鸿心疼道:“你快回去休息一会,那药可还有?”
石进孝要紧道:“来不及了,快快抱住桅杆下去。最好用绳索绑在桅杆上,免得浪头太大,臂力不支!入水时,却须把靴子甩掉,不然甚是沉重,行动不便。”
夏紫苏怕石进孝是个文人,方才又被打晕过去,便抽出方才那条彩带,一端系在石进孝身上,另一端系在桅杆上,说道:“伯父放心,有小侄女在,保你无恙。”她这条彩带乃是师门一件宝物,质地坚韧异常,海水风浪再大,却也不惧。
严鸿见夏紫苏对石进孝这般好,心中一阵不平,却也不好说什么。他拿出锦衣卫捆绑犯人用的如意索,和夏紫苏分别在桅杆上绑好。三人都把靴子甩了,石进孝把干粮饮水在桅杆上拴住,严鸿又将双枪和弹药放好,抱住桅杆,一起纵身跳下船去。那桅杆被三人一蹬,从船上完全坠下,三人身体都浸在了海水之中,又一阵划水,便离那艘船渐渐远去。
此时海上的大风又急,浪头一个接一个劈头打来。三人几乎连眼都睁不开,也不知吃了几口海水。海浪翻滚,狂风肆虐,三人如同玩具一样被抛高又落下,只能拼了性命抱紧桅杆,死活也不撒手,趁着浪头盖过来的间隙,呼吸几口空气。而那艘船则在几个起落间,便已纷纷碎裂解体,船上各事物件四处漂浮。
这三人到了此刻,只能顺水漂流,任风浪推动。浪头起伏之间,夏紫苏身上拴的索带被拽断,亏得严鸿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夏紫苏,才免了她被浪头卷走。此刻佳人玉手在握,严鸿全然顾不上yy,要紧再掏出一根绳索,将夏紫苏拴在桅杆上。三人奋力坚持着,被风浪推来推去,仿佛要把身上的骨头都打碎。待得风暴渐渐停息,三人却再也支持不住,先后沉沉睡去。
待等严鸿醒转,腹中饥饿难当。看天色早已明亮,只是依旧阴云笼罩,不见日头。看看石进孝、夏紫苏都在,石进孝双目半开半闭,夏紫苏却依旧脸色惨白。严鸿只觉天上的云在缓缓朝一个方向动着,想必是自己三人抱着的桅杆,被洋流推动,在往一个方向飘荡。此刻却也不知是哪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