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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如意,臣弟不想她到有那样的肝胆,肯为皇兄舍命。”
“唉!”皇弟长叹一声道,“离忧却也肯为她舍命了,若那日不是离忧,怕是这会子她有再高的医术也要魂归九天了。”他眉色微一凝滞,又漫不经心道,“听闻那玄洛公子是个久病之人,怕是不能长命吧!”
“皇兄难不成想改了主意?”瑞亲王心里仿佛有根神经被皇上的这一句话牵动了一下。
“朕答应如意不会违了她心意将她指了人,不过是因为听你说如意有了心上人玄洛公子,朕只是在想,若那个玄洛公子死了,如意没了心上人,朕兴许可以将她指婚给离忧了。”他眉头越蹙越深,到最后两道眉已快拧到了一处,“朕不是嫡子,更非嫡长子,阿胤,你知不知道曾经为了嫡庶之别,朕又忍了多少气,所以朕有了自己嫡长子便十分疼爱,澈儿虽不成器,但他却是朕这么多儿子之中唯一一个没心眼的,朕总想着再给他些机会,虽然论文才武略,他比不过离忧,连离云也比不上,但离忧有一半楚夏血统,朕每每想到楚夏王想要扶持离忧登上大位就觉得恼忿,朕想立谁做太子岂容别国之人暗中筹谋,况且就算楚夏王不干预我天纵国事,离忧他朝若登基到时外戚干政也是大祸患,而离云是个沉默寡言心计深沉的,况且他母亲的身份委实提不上,离楚又是个瞎胡闹的,朕想着还是澈儿最好。”
皇帝后面说的一大段话瑞亲王根本没听清,他的思绪在皇帝说若玄洛死了,如意便没了心上人,皇帝这分明是起了杀掉玄洛之心,他知道皇帝心里其实非常看重七皇子,但又不想将江山交给他,心里或许隐着对离忧的那一点点怜惜和愧疚,所以想在感情上成全了离忧,可倘或皇上知道了玄洛的身份,他还还会说这番话么?
那一句玄洛其实就是绾妃当年留下的孩子如骨鲠在喉一般,吐之不出咽之不下,只卡在喉咙里戳的人生疼,若皇上动了心思想杀一个人,那人必难逃的掉,这么多年,但凡皇上明里暗里的想杀了谁,至今还没有一个漏网之鱼,死,不过就是一个或早或迟的时间罢了。
他呆呆的望着横隔在依兰阁与书房的一架湘锈红缎凤穿牡丹的挂帘,牡丹红的似火,凤凰耀的似金,虽然绣功算不得上乘,甚至可以用粗糙来形容,但却是皇上最珍爱的,因为这幅挂帘却是当年的绾妃第一幅绣品,而且也是唯一一幅,因绾妃生活在图然,图然女子不像汉家女子讲究女红,所以绾妃并不精通女红,只是略通一些,入宫后她无时便陪在皇上身边,一个看书批奏折,一个剪烛刺绣,那幅绣品却是在那时完成的,只可惜物是人非,绾妃离奇失踪,竟然还生下了孩子玄洛,这中间的内情连他也不得而知。
皇上见他一味沉思,只疑惑道:“阿胤,你发什么呆?”
瑞亲王目光一滞,抬眸望着皇帝思虑片刻道:“皇兄,或玄洛果真死了,兴许如意的心就死了,她虽然表面看着温和却是个极为刚强的人,到时若闹出什么事可就不好了。”
“朕也未必会那样做。”皇帝沉吟道,“朕素日里听闻玄洛公子少年英才,世都传他有天人之姿,朕倒想在战乱平定之后召见他,朕倒要看看他比朕的儿子强在了哪里?若他果真是个有才能的,兴许可以为朝廷所用。”
“皇上,玄洛他……”瑞亲王欲言又止。
“他怎么了?”皇上疑惑道。
“没什么。”瑞亲王转口道,“臣弟只是觉得他身体不好,不适宜在朝中为官。”
“难道如意那样好的医术竟治不好他?”
“就算如意医术再好,也未必能医得了全天下的人,更何况有些毒并不是如意就能解的。”
“什么毒?”
“血衣天蚕蛊毒。”
皇上微微沉思,有风从窗棂里吹进殿内,吹动凤穿牡丹挂帘摇摇晃动,如血色波浪般此起彼伏,鼎内正冒出的轻烟一时散的无了形状,因是迎着风将那缕香气吹到皇上脸上,却是幽香之气更加浓烈了些,恍惚让人如坠云雾之中,他曾听说过种蛊毒,若非恨至深,一般人不会轻易下此蛊,因为这蛊太过珍贵,而且太过阴毒,他沉了眉头问道:“他如何会中这种毒的?”
瑞亲王茫然的摇了摇头道:“连臣弟也未曾得知。”说着,他若有所思的长叹了一句,“皇兄,臣弟劝皇兄放下将如意指给离忧的念头,皇兄更不能派人伤害了玄洛,否则皇上必会后悔的。”
“阿胤,你的话朕听不懂。”
“或许等皇兄看见他的那一天就懂了。”
皇帝益发疑惑了,幽幽道:“听你这样一说,朕倒想立刻召见他了。”
瑞亲王嘘了一口气,犹豫片刻,终究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说与玄洛是好是坏,只岔开话题又问道:“皇兄打算如何处置宗政无影?”
“秋后问斩。”皇上简单的吐了四个字,又叹道,“说起宗政无影,朕就想到宗政煦,若论起当年朕和他也算……唉……”又是一声长叹无比惋惜道,“这往事再提也是徒增伤感,朕并无杀他之意,更无诛杀宗政一族之意,他却死的奇了。”皇帝说完就静默了,面上却是阴晴不定。
太后的六十大寿寿宴设在御花园浣林台,因着皇帝崇尚节俭,所以太后也不打算大肆操办,纵使如此还是热闹非常,园内灯若流火,香烟袅绕,时而细乐声喧,就连清华池畔每一株树上都用通曹绸绫纸绢作势缠绕在枝干之上,上面还悬灯数盏,清华池内荷荇丝鹭之属,皆系珍珠螺蚌鸟羽制成,暮色渐浓,正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宫人们一一点起红烛灯盏,端着是璀璨光华,珠帘绣幙。
申时一过就有众嫔妃带着一群宫女踏莲步遥遥而来,众人缓缓落座,皇亲贵胄,王公大臣俱按序而坐,虽然人多,却丝毫不显杂乱。
稍顷一声高亮而尖细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行礼,皇上高坐在髹金雕龙椅之上,身旁则坐着厉皇后,瑞亲王莫胤居于东侧首座,西侧首座则是晋西王,下首六王定淮王,七王镇北王,一个个端直高座在那里,偶而交谈几句,晋西王阴沉着脸,他比皇上少三岁,却好似比皇上还要老上几岁,两鬓斑白,一张脸又黑又瘦,依稀辨着与眉眼之间却与皇上与几分相似之处,他手里拿着块和阗玉扇坠,不停的在手中把玩着,眼里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瑞亲王轻声道:“如今老十可是都爬到咱兄弟的头上去了,瞧瞧他坐在哪里?咱兄弟又坐在哪里?”那声音虽小,却冷的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