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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经过深思熟虑后, 陆建国决定投票选, 也不是人人有资格, 平时爱偷奸耍滑的,说话阴阳怪气眼高于顶的通通没戏,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好与不好, 心中自有定论, 而且某些知青不是仗着家里有钱就喜欢贿赂人吗, 整个生产队的人全参与进来,看知青们想得出什么好办法收买人心。
陆建国挨家挨户通知, 下工后在保管室外集合, 耽误十几分钟趁早把事情解决了,免得知青房的人心头攒动,涝肠寡肚的惦记。
罗梦莹的大学生名额是铁板铮铮的事实, 投其余两个知青的票即可,在陆建国的主持下,投票没出什么乱子, 人们性格朴实, 不曾因为与谁亲近就拉帮结派的投他, 陆建国说过, 投票出去的大学生代表的是生产队的脸面, 好比离开生产队的曾知青, 念着生产队的好, 偶尔会写信回来问候,知道社员们扫盲,他专程邮寄了两本书回来,关于房屋建筑的书籍,农村土几乎全是土坯墙的房屋,茅草屋顶,泥土墙身,防水性不够好,尤其雨水多的季节,茅草屋经常漏雨,曾知青给的书本是关于房屋结构的,听说外边很多地方流行砖瓦房,青色的瓦盖屋顶,不担心漏雨的事儿,识字的社员可以学学,造福更多的人。
有曾知青的例子在,社员们在投票的环节挺慎重的,倒不是他们贪图以后知青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好处,而是外人的感激会让他们认为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选择优秀的人上大学,将来才会积极致力于社会主义建设,他们的选择,关乎着国家是否培养了栋梁之才。
投票的结果经所有人通过的,并没多少意外,而陆建国看好的李知青也在其中,她爱人得知她被选中了,当场就闹了起来,闹着自己要和媳妇一块走,陆建国懒得看他扭曲的嘴脸,沉声道,“你媳妇被选中是大家伙对她的认可,身为她爱人,你该由衷感到高兴,瞎闹什么,当着整个生产队的面不嫌弃丢脸是不是?想跟着上大学是吧,成啊,今后好好表现,大家伙不是眼瞎的,谁干的活多,谁性格好,大家伙心知肚明,你扪心自问,以你的德行,你配上大学吗?”
陆建国毫不给对方面子,训骂了顿,吩咐大家伙散了,插秧过后得挑粪灌秧苗,事情多得很,哪儿有闲工夫跟他们墨迹。
“三位得了大学名额的知青别自得意满,通知书下来前得在生产队好好干活,县里领导会下来调查,如果出了什么差错,我是不管的啊。”有些话,陆建国该说明白的还得说明白,以免将来遭人埋怨上。
人群渐渐散了,薛花花牵着西西走在陆德文旁边,问陆德文,“德文想上大学不?”
陆德文懵了会儿,回头望了眼山坡上站着的知青,淡红色的晚霞照在她们身上,显得又庄严又气派,陆德文毫不犹豫摇头,“不想。”他的目标是扫盲成功后努力干活,争取过几年成为生产队的劳强户,读大学的事儿,他想都没想过,况且他读大学去了,家里的活儿谁干啊。
薛花花皱了皱眉,转身看向落后一步的陆明文和陆建勋,兄弟两急忙摇头,“妈,大学不是咱想读就能读的,还是种地吧,种地踏实。”高中课程就让他们吃不消了,再去上大学,怕是不想活了,陆建勋想得更长远点,“妈呢,就这样队上的人都说咱兄弟的媳妇不好找了,再去读大学,恐怕更找不着媳妇了。”
可不是吗?丰谷乡公社,除了干部家庭和知青们,他们家文化水平算最高的了,依着外人的话说,文化水平高了,眼光也高,看谁都配不上自己似的,真要读了大学,估计只有跟城里人处对象才不会觉得委屈了。
薛花花好笑,“读大学咋就找不着媳妇了,听你的意思,人家大学生都不结婚的嗦?”
“大学生当然要结婚了,情况不同,咱听过的大学生都是城里人,找个吃供应粮的就好,咱就庄稼汉子,拿到大学文凭后啊,人城里人嫌弃咱是种地的,咱又嫌弃生产队的人文化不高,弄得高不成低不就的,咋找对象啊?”不是陆建勋乱说,他看人隐隐就有这种趋势了,好比围在陆明文身边的姑娘,家境家境不好,文化文化没有,这种人哪儿配得上陆明文,然而要他找个配得上陆明文的吧,他把生产队的人里里外外想个遍也找不到人,知青房的心高气傲脾气不好,以后会给陆明文气受,农民家庭的吧,大字不识两个,跟陆明文聊天的话聊不到一块。
别说,陆明文要找般配的对象真的挺难得。
所以啊,千万别上大学,那就是个坑。
薛花花脸颊的肉抽搐了下,挪开视线,懒得跟这种眼皮子浅的人交流。
以为自家妈不高兴了,陆建勋善解人意的换了种说法啊,“妈,大学不是咱想读就能读的,要工农家庭出身,咱普通农民,跟工字不沾边哪......”
薛花花没吭声,回家后督促他们看书,自己去灶房热饭菜,数着年头,再有四年才会恢复高考,时间上完全来得及的。
几兄妹可不知薛花花打的主意,他们该干活的干活,该学习的学习,薛花花托陆建国买了些蔬菜种,有丝瓜籽,豇豆籽,冬瓜籽,还有白菜籽,待玉米苗长起来后,就把丝瓜籽和豇豆籽撒进地里,菜苗长出来后,匀成一窝一窝的,除了自留地,薛花花还抽空把院坝外的空地翻土,屋前屋后都种上了菜,还撒了花生种。
花生容易招小偷,四五年没人种那玩意了,整个生产队家里有花生的都少见,薛花花问陆建国要了十几颗撒在屋后的,村尾没住几家人,屋后是片小山坡,山坡光秃秃的,别说种庄稼,杂草都少,几乎是石沙,放假的时候很多孩子爱来这边滑坡,屁股下垫着稻草,从坡上往最下边滑,比谁的速度快,每到周末,孩子们放假就是那最热闹的时候。
薛花花沿着坡脚种了排花生,花生边种了许多蔬菜,这两年收成不错,好多人家在自留地种了菜,刘云芳种的算最多的,她有五个儿子孝顺,哪怕不干活也饿不死,但她非但没懒着,还在猪场养猪,工分比好多妇女同志多,所以收了小麦后,索性撒了两排玉米,其余空地全种成蔬菜,有茄子,丝瓜,棒棒瓜,豇豆,涨势十分喜人,惹得好多人眼红不已。
尤其是孙桂仙,依照她的意思也是要种蔬菜的,结果老头子不答应,年后,孙永昌两口子厚着脸皮来借粮食,刘老头碍于亲戚脸面,不得不借了点粮食出来,以刘老头的话来说,孙永昌是只进不出的人,借出去的粮食多半是收不回来了,大宝二宝他们读书要花钱,该省的地方要省,别大抛小撒的浪费,至于蔬菜,过两年再说。
说起这个,孙桂仙就窝着一肚子火,她都和孙家没来往了,孙永昌还不肯放过她,遇见困难了才认她这个妹妹,真以为她好欺负呢。
“我大哥大嫂昨天又来了,说是前些日子雨大,自留地的麦子全生了秧,问我能不能借点粮食,真把我当地主了,要什么给什么啊......”以前孙桂仙对孙永昌有多好,现在就有多鄙视,“哪怕是兄妹,该帮的我也帮了,他缠着我有什么意思,又不是我害他家麦子收不回来的。”
“你大哥前几年还不错,自从你侄女婿进门后,日子是越来越糟糕啊,人啊,做不得亏心事。”刘云芳抱着小明,喂他吃摘来的刺泡儿,酸酸甜甜的,小明尝着味道舍不得放,嫌弃刘云芳速度慢,索性自己抓筲箕里的刺泡儿,一把一把的往嘴里塞,刘云芳赶紧阻止他,“多了小心卡住,看西西哥哥和东东哥哥怎么吃的?”
孙桂仙看得眼馋,自己也抓了颗放进嘴里,叹气道,“我大哥说后悔了,后悔有什么用,赵武斌去农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宝琴又要带孩子,干活慢吞吞的,粮食不够吃呢,比较来看,还是你福气比较好,你前两天买肉了?”
生产队说大不大,谁家有什么事瞒不过其他人,何况买肉这么大的事儿,想瞒也瞒不住,刘云芳托陆建国买的肉,整整一斤半,就她们两口子,哪儿吃得完。
“对啊。”刘云芳眼睛盯着小明,回孙桂仙的话道,“手里有钱不花,老不动的时候想花都花不了,农忙老头子跟我累得不轻,得好好补补,老头子说了,不求大富大贵,像咱这把年纪的人,多活几年就够了。”
孙桂仙羡慕,“是啊,以前好多人说你将来日子不好过,现在来看,分了家你更轻松了,你买肉你几个儿媳妇没说什么?”
就孙桂仙所知,刘云芳大儿媳似乎不太满意。
“用老娘自己的钱,关她们什么事,没分家的时候天天怂恿着分家,分了家还想我伺候她们吃好喝好,等着吧......”刘云芳强势惯了,可不在乎儿媳妇们的嘴脸,她是买了肉,只喊了儿子和孙子吃,儿媳妇的份儿她管不着,当然,李雪梅是吃了的,那是因为她知道分家的事儿李雪梅没掺和,是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的意思。
要不是老头子喝醉酒,她还问不出来,当时分家她就纳闷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冒出这种想法,老头子坚持是自己的意思,老大他们只是附和,过年老头子多喝两杯说了实情,“咱么老了,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不想混着干活吃大锅饭,说分了家过得会更好,想想这个家,分的是好啊,起码咱肩头的担子轻松了......”
刘云芳听着,就差没找她们对峙了,她辛辛苦苦给她们做饭洗衣服,坐月子的时候忙前忙后,人家翅膀硬了要分家,真要群白眼狼,别说吃肉了,吃什么都没她们的份儿。
“你家老大媳妇估计嫌你偏心陆明,常说一碗水端平,哪儿端得平啊。”是人都有感情,同样是儿子,感情也是有亲疏的,生产队的老人都这样,有些喜欢大儿子,有些喜欢小儿子,还有些喜欢女儿女婿,人的感情,复杂得很。
刘云芳哼了哼,“我偏心谁是我的事,陆明媳妇有时候不讨人喜欢,起码不像她们几个私底下来事,况且小明聪明伶俐,我不偏心他偏心谁?”刘云芳不是乱说的,李雪梅是知青,生的儿子果真要聪明些,不说其他,就说吃的上面,甭管啥时候小明有吃的,见着她和老头子,不用问都会主动拿出来孝敬她们,哪儿像小瑞几个,有点吃的就往衣兜里藏,以为她真缺了那口吃的似的。
“也是哦,整个生产队,除了东东,没人比你家小明更聪明了。”
“那可不是,也不想想小明是谁生的。”知青,文化分子的知青哪。
薛花花在旁边听得好笑,她记得李雪梅和陆明结婚刘云芳百般不乐意来着,没少坐在石墩子上骂人,小明生下来后,态度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哪,她以为刘云芳想通了,没料到是这个原因,知青儿媳妇生的孙子聪明,是不是说李雪梅母凭子贵?
最近,李雪梅暂停教课,把语文和历史课腾出来上罗梦莹的数学和地理,罗梦莹八月中旬要回家,九月去大学报道,此后没有机会教课,便趁着在生产队的日子,能教多少是多少,抢收麦子和插秧耽误了半个多月,然而六月底的考试,几兄妹成绩却有所提升,除了赵彩芝四门功课不及格,其余全部达到了80分,陆明文的数学考了98,趋近于满分,把陆明文高兴得不敢相信,问罗梦莹题目是不是她出的,农场那边出的题目可难了,考85分都顶天了,他考了98,太不可思议了。
陆明文的怀疑让罗梦莹忍俊不禁,“是农场出的考题,李雪梅同志专门写信过去请他们多出点题,整整二十多页纸,够你们受的了。”
“受得了,甭管题目多少,咱都喜欢。”
陆明文知道农场的老人是有学问的学者,有机会做他们出的题,是他们的荣幸。
进入七月,小学放暑假了,生产队突然变得热闹起来,县里领导下来调查过大学生名额的事情,得知所有村民投的票选出来的人,他们放心走了,走之前特意去猪场瞄了两眼猪,问薛花花没有喂猪吃什么特别的食物,为什么猪的墩头看着比其他生产队的大,县城周围有几个生产队想过来学习养猪技术。
“养猪哪儿有什么技术,就是一天五顿不让它们饿肚子,早晚清洗遍猪圈,猪得舒服吃得才高兴,吃高兴了胃口就好,长得自然不差。”陆建国乐呵呵的赔着笑脸,笑盈盈跟领导解释,“真要说技术的话,约莫和咱生产队扫盲有关,猪跟狗差不多,都是有灵魂的,从薛花花同志全家扫盲开始,猪见天的涨,要我看啊,猪约莫是听到大家读书的声音心怀敬畏才不停的涨的。”
到处都在传这件事,陆建国认真思考过,这种说法不是空穴来风,生产队的猪就是从薛花花带领全家扫盲那年体重飙升的,猪估计也喜欢有目标有追求,思想觉悟高的文化人吧。
不是他吹嘘,整个丰谷乡公社,找不到第二个有薛花花精气神的人,猪啊,感染到薛花花独特的精气神才有吃东西的欲望的。
要不是薛花花,猪场的猪绝对长不好,猪长不好就没粪肥,庄稼也长不好,庄稼长不好,社员们分不到足够的粮食,还得挨饿或者靠借粮食过日子,追究起来,是薛花花改变了生产队的惨状,是她给生产队带来勃勃生机的。
县领导诧异,头回听这种说法,“猪还成精了不成?”
陆建国想点头,但想起什么,又忍住了,“成没成精我说不清楚,不过啊,咱猪场的猪听得懂话。”
县领导掀了下眼皮,略有怀疑的望着陆建国,意思是:你吹,你继续吹,看你能吹到什么时候。
陆建国挺了挺脊背,硬着头皮道,“领导,你们要不信的话看看就知道了。”陆建国捡起地上顺着的竹竿,轻轻敲打其中头的后腿,喊,“拉屎去墙角的小洞,赶紧的啊,去去去......”
猪慢条斯理的爬起来,抖了抖身子,嗅着鼻子朝墙角的小洞走,然后,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只看猪憋着气,当真拉了坨屎出来,不偏不倚的掉进小洞里,而小洞下边就是粪坑......
县领导瞠目结舌,“真有这么奇怪的事儿?”
不远处站着的孙桂仙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人花花说了,甭管猪还是狗还是鸡啊鸭的,只要你多教它几遍它们就记住了,薛花花家里的鸡鸭中午放出去,傍晚会自己回笼,有什么好稀奇的,偏陆建国拿着吹牛。
“你们怎么做到的啊?”县领导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
陆建国露出个不好意思的笑,装愣头青似的挠了挠后脑勺,“不是薛花花同志全家在猪场学习吗,猪估计受到感染了吧。”
吃过仁安村生产队猪肉的两位县领导不住的点头,“难怪猪肉吃着香,原来还是有文化的猪,陆队长啊,你好好干,过两年县里开表彰大会,绝对有你的份儿。”过年的时候,他们为了买仁安村生产队托进县里的猪,还托关系找人呢,就怕屠宰场不识货把猪肉弄混了,原来,他们喜欢这儿的猪肉不是没有原因的。
好,当真是好。
回到县里后,得把这件事跟上边领导说说,今年仁安村送上来的猪得和其他猪分开。
陆建国砸吧了下唇,还想说吃了养猪场的猪人会变得聪明,就说小学期末考试的事情,去年好多人在班上倒数,今年突然名列前茅,问孩子们原因,说是过年吃了猪肉有动力学习的原因,可想而知,他们养猪场的猪有多厉害。
他嘴皮子动了动,怕县领导嫌他牛皮吹太大,在三犹豫,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口。
但不管怎样,仁安村生产队的猪在县里小火了把,两位领导回去后,跟同志们说起此次遇到的新鲜事,首先就是仁安村生产队的猪,他们在养猪场扫盲学习,猪听了内容后,心里有所感悟,故而肉比其他猪香。
这件事情玄乎其玄,但是有迹可循的,有本书里就记载了古人用酒养鸡以致于鸡肉有股淡淡的酒香,鹦鹉学舌也是同样的道理,鹦鹉本不会说话,人教它们说话它们才学会了的,仁安村生产队的猪,肉里融合了知识,吃起来味道不同是正常的。
自此,县城周围几个生产队纷纷效仿薛花花养猪的办法,安排猪场的人扫盲,扫盲的地点必须在猪圈外,读书的声音要大,要洪亮,务必要让猪听进去,然而两个月似乎没什么效果,和丰谷乡其他效仿生产队的状况差不多,猪还是老样子,不胖不瘦的,看着令人心慌。
有上进的队长特意跑到丰谷乡公社问公社干部,干部们口径差不多:光是读书哪儿成哪,薛花花全家老小学习,从小学拼音到高中函数,还有历史地理样样没落下,光读语文课本是偏科的现象,不好不好。
队长们想想觉得有道理,回到生产队,特意花钱买了两本小学一年级的语文和数学,依葫芦画瓢的请知青房的知青教猪场的人学,可是仍然没效果,又跑到丰谷乡公社问干部,干部们耐着性子询问:你们猪场养猪的人会读拼音吗,会算数吗,会打算盘吗?
他们表示点头,为了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学习,割猪草的活儿都请其他人干的,还要怎样啊?
干部们摇头,“割猪草的活儿怎么能给别人,文化人割的猪草有股香味,人闻不到猪的鼻子灵着呢,得她们自己割猪草,实在是忙不过来的时候再请队上的人帮忙。”
“还有这种事?”
“那当然呢,不然你以为随随便便就能把猪养得又肥又壮啊,养猪比种庄稼难多了,会种地的老把式听过不少,但咱县里养了几十年猪的人都有,你见谁把猪养得这么肥的?”说起这个,公社干部是脸上有光,他今年不过三十五岁,依着年龄来看,还有上升的空间,仁安村生产队给力的话,将来他升到县城是有可能的。
可以说啊,他以后的政绩全靠仁安村生产队的养猪场了......不对,全靠薛花花养猪的技术了。
队长们再次表示膜拜,而且听干部们的口气,似乎很关注仁安村的情况,看来啊,人家把猪养得好的确费了很多心血,他们回到生产队,再次就猪场的活计重新分配,割猪草的事情由猪场干活的人自己完成。
这么一来,又要干活又要养猪,铁打的身体都禁不住折腾了,当初挤得头破血流的进猪场就是看猪场的活轻松,工分好挣,突然要扫盲要割猪草,哪儿还愿意待在猪场,好些人找队长要求换个工作,猪场的活不要了。
把队长们给气的,难怪猪长不好,冲着她们知难而退的性格,猪能受到感化才是有鬼了,又去生产队找人,其他社员们听说要干活要学习,没人愿意进猪场,无论队长们如何威逼利诱都不行,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只得把自家人安排进去,本以为有自己压着不会出问题,结果问题更大,猪场吵完了回家吵,抱怨他不懂体谅,好端端的扫什么盲,又不是人人都是读书的料,读书是要看天赋的,没有天赋的人,怎么努力都没用。
事已至此,队长们便不抱啥希望了,像往年养猪,能养多肥算多肥。
消息传到仁安村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冬天了,罗梦莹在暑假,陆德文他们的数学和地理学完了高二课程,而高三课程,罗梦莹说等她明年暑假的时候回生产队再说,陆德文他们的语文和历史落下很多,李雪梅天天给他们讲课。
学习的地点在猪场,薛花花要去猪场干活,走得早,恰逢下雪了,西西和东东要跟着她出门,薛花花没办法,只得把他们带上,陆德文他们在家看会儿书,估计着时间自己去猪场,少了罗梦莹,猪场又进了两个女知青,是社员们投票进猪场的,刘群英和张雯雯,两人干活还算勤快,偶尔拎不清事做,孙桂仙会在旁边提醒她们,进猪场后没出过什么差错。
天空飘着雪花,纷纷扬扬的洒在薛花花脸上,西西提着小篮子,走在最前边,东东揉着惺忪的眼,张嘴舔空中的雪吃,薛花花擦了擦他脸上的雪花,“冷不?”
“不冷,好吃,奶奶也吃。”
“奶奶不吃。”薛花花抱着西西,到猪场时,陆建国站在猪圈外,望着圆滚滚的几头猪,笑得花枝乱颤,听到脚步声,他转头,笑得两排牙齿在光线昏暗的猪场亮了起来,“花花啊,昨天去县城回来得晚,你要的本子和笔我给你买回来了,对了,罗知青来信了,我一并给你带过来了。”
罗梦莹八月份离开的生产队,走之前把带来的书啊笔啊全给了薛花花,工分也转到了薛花花的名下,送罗梦莹她们离开生产队的时候,孙桂仙还抹了两把泪,劝薛花花把罗梦莹收作儿媳妇,这么好的女孩,提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陆建国也有心撮合陆明文和罗梦莹,私底下问过罗梦莹的意思,她似乎对陆明文没有意思,陆建国觉得还是陆明文离婚的事情影响大,要是没离过婚,以陆明文的性格,多少人抢着要啊,当然,现在也有很多人抢着要,只是她们和罗梦莹比,差远了。
要不是自家几个儿子结了婚,他非厚着脸皮撮合他们和罗梦莹不可。
薛花花放下东东,“好呢,次次都麻烦你,我都不知道说啥感谢的话了。”
陆建国摆手,“咱两说什么感谢的话啊,你的名字城里人都在说呢,我昨天进城遇到县里领导,特意把我叫到边上问猪场的情况,听他们的意思,明年好像要给咱多分配几头猪,真要那样,猪场还得扩建呢。”
受领导器重是好事,然而养猪是要粮食的,七头猪对生产队来说不算负担,然而再多几头,农忙再遇着今年的情况就麻烦了,他有点拿不定主意,“花花啊,你说再养几头猪咱忙得过来吗?”别到时候猪养得不好,多的都亏了。
“看天气吧,天气要是好,养十多头都没问题,天气不好,几头猪都难。”薛花花看檐廊上放着小背篓,问陆建国,“里边全是我的东西?”
“对啊,罗知青给你邮寄了东西,沉甸甸的,估计是书,你拆开看看。”陆建国走向檐廊,看孙桂仙哈欠连天的从外边进来,打了声招呼,“咋滴了,你大哥大嫂还赖在你家啊。”不知是不是雨水多的缘故,好多生产队的水稻长了虫,根部开始坏,他们生产队也是如此,不过庆幸的是,他们生产队的水稻黄得早,他叫几个有经验的老把式天天守着稻田,发现哪儿水稻长虫立马叫人把稻穗割了,稻谷没咋遭殃。
其他生产队晚熟的水稻就惨了,好几个生产队的公粮都比去年减少了一半。
忘记说了,他是今年先进生产队的队长,公社干部奖励的两个搪瓷缸,搪瓷缸多了,他都没最初捧着搪瓷缸的兴奋了,就两喝水的杯子,没什么好炫耀的,用久了还掉漆,哎,难过。
扯远了,继续说孙永昌家里的事儿,孙家村生产队庄稼不好,分到的粮食没去年多,而孙永昌家里挣工分的少,分到的粮食更少,他到处借粮食借不到,索性又把主意打到孙桂仙身上,带着媳妇上门借粮食,来了就不走了,他媳妇也是个厚颜无耻的,住在人家家里半点不见外,跟在自己家里自在,气得孙桂仙跟她吵架,怎么吵人家就是不走,孙桂仙又不敢动手打架,她大哥大嫂就想机会赖在家里呢,她要动手,两口子还不得借此赖上她们?
孙桂仙头都大了,“队长啊,你是队长这件事你不能不管啊,世界上脸皮怎么有这么厚的人,我又不是他儿子闺女,我有大家子人要养呢,早先他来借粮食,老头子看他们可怜也借了,还说不让他们还,他们咋这样啊。”
兄妹的情分,被孙永昌两口子的所作所为全耗光了,让孙桂仙气愤的是,孙家还屯着有粮食呢,孙永昌两口子做什么赖在她家啊。
陆建国皱眉,“这种事我出面恐怕不好,他们走亲戚,我如果插手的话会落下话柄,你家老头子咋说的?”
“还能咋说,打呗......”老头子本就不喜欢孙永昌两口子,被孙永昌这么闹,更加讨厌了,要不是她拦着,老头子早就动手了,哪儿会等到现在。
“打不行,如果伤着他们,更是要赖在你们头上,要真想把他们撵走,不是没有办法。”陆建国心思动了动,瞄了眼拆包装的薛花花,“花花啊,你也来听听,听听我的办法好不好。”
办法很简单,等两口子睡着了抬着手脚把他们扔出村,此后刘家人关在家里不出门,连续几天孙永昌见不到人就没辙了。
孙桂仙拍手,“这个办法管用,但我要来干活啊,关了门我咋出来?”
“你把口粮带上,就在猪场的锅里煮来吃,晚上和守夜的人将就几晚上就行了。”陆建国问停下动作听他说话的薛花花,“花花,你觉得咋样?”
薛花花沉吟,“可以试试,不过要我说啊,孙桂仙真不想跟他们来往的话就断绝关系吧,所谓救急不救穷,他儿子女儿都不管,你嫁出去几十年的妹子能帮到他多少?人要是勤快的,绝对饿不死。”孙永昌不是懒惰问题,是人品有问题,赵武斌去农场后,孙永昌不懂反省自己,还盼着日后能跟赵武斌进城享福,时不时的往农场寄吃的,要不然家里咋会穷成这样呢,都是把吃的给女婿的原因。
孙桂仙叹气,“我也想啊,两口子现在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说什么他们都听不进去,要断绝关系,恐怕人家不认啊。”孙永昌就是认定她有粮食,巴不得多从她手里弄点粮食,哪儿会断绝关系,此刻想想,两个侄子跟孙永昌断绝关系真的是太明智的选择了,否则现在被烦的就是孙成功他们了。
薛花花想说实在不行就提刀干一架,大不了赔点粮食,以后让他们不敢再来家里,又怕薛花花真听她的话打人没控制好力道,想了想,以后再说吧。
她继续拆罗梦莹的包裹,出乎意料的不是书,而是三包糖和肉干,说是用自己的肉票买的,点名给西西东东还有小明的,孙桂仙看得双眼发亮,“哎呀呀,罗知青还真是个好人了,走了这么久都还惦记着三个孩子呢,西西他们的眼泪没白流啊。”
罗梦莹走的那天晴空万里,西西他们送罗梦莹出村,三个娃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尤其是东东,抱着罗梦莹的腿不撒手,嚷着要跟罗梦莹一块走,无论薛花花怎么用力都拉不开他,最后没办法,硬是让陆德文三兄弟抱着他送罗梦莹去县城才好了。
在生产队是好了,然而到了县城车站又开始哭,不知道的人以为罗梦莹是她亲妈呢,弄得车站的人员出来询问发生何事,担心是男人拐卖孩子的,弄得陆德文好一通解释,罗梦莹依依不舍的上车,坐在位置上朝东东挥手,哭得比东东还厉害。
“哎,大宝他们跟罗知青就没这么好的关系。”孙桂仙略有遗憾,尤其看到罗梦莹还给西西和东东准备了两套衣服,更是羡慕了,“罗知青多好的姑娘啊,咱生产队咋就没小伙子追求她呢?”
说到底,还是队上的人觉得自卑,高攀不起罗梦莹,甭管嘴巴里说着怎么鄙视城里人,心头还是盼着能进城的。
“花花啊......”
薛花花知道她又要老生常谈了,及时打断她,“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明文对象的事儿你就别提了,不管是谁,暂时都不考虑。”陆明文摇摆不定的性格,真不适合处对象,况且结婚的话要分心,会耽误很多学习,以后再说吧。
谈及陆明文,灶房煮猪食的两个女知青脸不由自主的红了,好在没人发现她们的异样。
“要说啊,明文的事情早处理了有好处,你们没看见天天来猪场转悠的姑娘啊,天寒地冻的,也不怕感冒了,现在的年轻人,胆子越来越大了,哪儿像我们那时候,我年轻的时候,挑着箩筐走在路上迎面过来个姑娘都会脸红,低着头不敢张望,生怕地里干活的人笑话。”陆建国回忆自己年轻的时候,和女孩子对视眼就脸红心跳,哪儿敢说话?不像现在的年轻人,自己追上门抢人,阵仗恐怖得呀......
薛花花拿着衣服给西西比划了下,看东东撕糖的包装,及时制止他,“等小明弟弟来了一起吃,东东和哥哥学习去。”
西西学习的态度很端正,薛花花给他规定了任务,每天都会完成,倒是东东,学习吊儿郎当的,静下心学习的时候比谁都乖,要蹦哒起来,闹得人想打他顿好的。
西西拿出篮子里的木头片,木头片用水洗过,写上去的是很多陌生的字,不过标注了拼音,西西指着拼音,小大人似的教东东念,东东斜着眼,瞟着背篓里的糖,心不在焉跟着西西念,看得孙桂仙好笑不已,“东东就是个人精,花花,拆开给他吃个吧,不然静不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