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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快马加鞭未下鞍。惊回首,离天三尺三。
山,倒海翻江卷巨澜。奔腾急,万马战犹酣。
山,刺破青天锷未残。天欲堕,赖以拄其间。
这本是刘涣抄袭而来的三首小令,却被豪放的辛弃疾记在了心底,后来他辛幼安为这几首小令附上了曲调,在江南一带的军旅之中,特别是在湘赣川陕的军旅之中,被吟唱了许久许久。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却言这辛弃疾得交刘涣,想起了自己年少之时,又感慨而今之时局,心中忽地五味杂成起来。
二人快马加鞭,一个是青葱少年,一个是狂放词人,眨眼间消失在赵汝愚等人的眼底。
刘涣“吁”的一声刹住马儿,看着天边的晚霞,阵阵发呆。
辛弃疾与他并排而立,忽一转身,尽见得这个少年郎的眉宇之间尽是沧桑,这股子气息倒和他的年纪不服。
“哈哈,这六月间的天气就是热,好在胯下马儿得力,你我此番跑在风里面,路过了孤村野桥、乡里人烟……便有愁绪,也当被洗涤而尽了。却不知刘秀才这是为何感怀?”辛幼安老气秋横,既有武人的狂放,又有文人的情怀,说起话儿来,也如惠风拂面一般。
“晚风扶7,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小子是感怀这流光易逝,而我等年华单薄,便再有几十年时间,也是要辞别这大好山河的。量力而行,也不晓得能为这片河山做点甚么?难免一时间伤怀起来,倒让安抚使见笑了。”刘涣要么不装逼,装逼就得装到底。
辛弃疾闻言,想及自己年少举兵,一路刀山火海投奔江南而来,到而今,还不是被朝廷所遗忘,就算他心有这片河山、就算他能装下这片河山,但面对朝廷半死不活的态度,他也是无可奈何。
伴着刘涣的感怀,幼安也是长叹一声,道:“但愿有生之年,能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生后名罢。刘秀才年纪轻轻,但已然锋芒毕露,才学了得自不消说,那武略韬谋也是别出心裁,是个敢作敢当的好汉子呢。将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辛某不才,能结交于你,便是福分了。”
辛弃疾这话却不是在夸赞刘涣,他一直以来,在政途上不顺之时,便会羡慕笑傲山林的隐逸高人来,这刘涣之名,传言却只是鹅湖山的一介小秀才,不是“高人隐士”,又是甚么?
刘涣却道:“安抚使总是这般深分,动不动就称我‘刘秀才’,实在是别扭得很。我看你虽年长,但却使得我一见如故,心心相惜。若不嫌小子高攀,便叫你一声‘辛大哥’,你看如何?”
辛弃疾哈哈一笑,道:“有何不可,你既称我为大哥,我便叫你一声老弟吧。”
刘涣笑道:“这便对了,所谓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
辛弃疾自打结交刘涣以来,短短时间之中,总是听得他妙语连珠,时不时便是小令诗词,或是对仗对偶之句,关键那些个言辞之中,所蕴含之意境又是高洁而深沉。他更是来了兴趣,大有知己之感。
“兄弟!”
“大哥!”
二人也不下马,一大一小的两只手儿拉在了一起,相视一笑。
辛弃疾道:“好一个风尘之中必有性情中人!好兄弟,真是相见恨晚呐!”
刘涣道:“还算老天有眼,小子终是得以结识了大哥这等风云人物!”
辛弃疾也不避讳,也不自满,当下一笑,道:“天下风云出我辈嘛!好兄弟,你说便在你我有生之年,这宋室能否中兴?”
刘涣一听他开口谈及政治,半点忌讳也没有,心中甚是欢喜,暗想这般谈话,才叫一个爽快呢。他道:“一定能!大哥是太上皇赵构时期便南下而来,时局又是变动不堪,难免心灰意懒。可依兄弟看来,这大宋的当今皇上倒是个有作为想作为的主,我想多则五年,少则三年,北伐一事定要死灰复燃的。到那时,你我也有了用武之地!”
辛弃疾闻言,长叹一声道:“哎……兄弟这般情怀,正如为兄气血方刚之时啊……我实在是等得不耐烦了,就怕朝廷黯然,时日一长,尽安逸起来,那还谈甚么匡扶宋室,北伐挥师?”
刘涣也不辩解,毕竟而今时局,确实是看不到半点期望的,他转了话题,道:“大哥,你是杀过金狗的,那金狗厉害么?”
辛弃疾冷哼一声,道:“有何厉害的,除了马背上的功夫了得以外,战略战法也是稀疏平常。只是很可惜,我泱泱大宋之文人武臣,不是贪财、便是怕死……大好的河山也拱手送给了金人了!”
刘涣听闻他说“马背上的功夫”,当下惊疑,道:“兄长所言,却是那骑射之法么?”
辛弃疾道:“正是,这女真人本是东北边上的种族,长期在深山老林中打猎为生,马背上的功夫自然不可小觑。但只要我大宋儿郎勤加苦练,也不见得就弱给了他们……对了?兄弟带领的那群人当中,不是有一个箭术了得之人么?昨夜正射掉了我手中火炬!”
刘涣面色惭愧,道:“大哥有所不知,那射掉你手中火把的人,正是你的老乡呢……”当下又把历城八兄弟的由来说了一通。
辛弃疾闻言,微微感慨,道:“哈哈,还真是不打不相识,却还是遇到了老乡了。”
刘涣道:“兄长不知,小弟在鹅湖山之时,便在研究一种‘以少胜多’、专干‘偷袭斩首’的战法来,小弟冠以‘特种战法’,若兄长闲暇之余,不如赏光来指点一二?”
辛弃疾道:“特种战法?却是从未听过呢。老弟啊,为兄有的是时间,不如叫上你那八个兄弟,实际演练一番?”
刘涣摇头道:“兄长唐突!而今不是公务在身嘛,哪有时间去耽搁,再者,你在湖北,我在信州,以后交流的机会怕是少之又少的。”
辛弃疾见他这般表情,当即莫名其妙的大笑起来。
刘涣不解道:“兄长为何发笑?”
辛弃疾道:“对不住老弟了,却忘了说一件事情。你看这是甚么?”说完扔给刘涣一卷轴般的东西。
刘涣接过来打开一看,尽是皇帝圣旨,当即一怔惊愕,赶紧封合起来,道:“这……这乃皇帝圣旨,小子焉敢乱看?”
辛弃疾道:“有何不可的?即便是圣旨,而今也是下给我辛弃疾的圣旨,我叫你看,你看了就是,难不成还犯了哪条王法?”
刘涣见他这般放浪形骸,不拘小节,当真是男子气概无疑,但正是如此,也怪不得他辛弃疾总被弹劾,后来的政治前途一片黑暗……他道:“即是如此,小弟便得罪了!”当下把那圣旨打开,一一细读起来。
原来,这辛弃疾便在前日下午,就接到了皇帝圣旨——他以由湖北安抚使调任江西安抚使,极力配合赵汝愚,抓好江西兵防和治安……
天了,这皇帝赵昚好想法啊。赵汝愚是“皇室之人”,若让他手有兵权,难免授人以柄,就算是厢军的调度之权,也容易被人家说三道四,再者,他赵汝愚在用兵一事之上,确实没有多大才华的。而今安排辛弃疾过来,这江西地界就是一文一武,珠联璧合了……
最让刘涣吃惊的是,他辛弃疾前日下午才接到了圣旨,便在昨日夜里就从湖北赶到了江西,其运动之神速,当真让人咂舌。
刘涣道:“有得大哥巩防江西,再有恩师主持政局,真是珠联璧合了……”
辛弃疾道:“那些都是后话了,为兄也是在纳闷,为何陛下会突然间对我重视起来……嘿,等把这批金银送往临安府,我便走马上任了,到时候兄弟可得多多指教才是!”
刘涣惊恐道:“不敢不敢!兄长博学大才,焉是小子能够指点的。只是兄长来信州之时,小弟尽要尽地主之谊。”刘涣明面上这般说,心底去一阵嘀咕,“哼,当然咯,老子写给赵昚老儿的策论之中,就提及到你的,还有那四川的陆游呢……”
辛弃疾喜道:“好!你我兄弟来日方长!但愿不久将来,能联手杀敌!”
刘涣抱拳道:“一定!兄长,太子殿下已然赶了上来,也该给他请安才是。你我这般策马急行,却是有些唐突的。”
辛弃疾道:“我看不至于吧?”
刘涣笑而不答。
果然,这辛弃疾一身是胆,满腔热血,一心只装下了家国天下。在这么个浪漫主义且豪气冲天的人的眼中,对于世事复杂、人心险恶大不在意……这是优点,也是缺点。
刘涣发誓,今日既然结交了他,将来若有自己一方立足之地,便不能让人苦了他辛弃疾……
赵汝愚等人赶了上来,却没多言,只是从赵惇的脸上,多多少少看到一些不痛快。
刘涣放眼一看,这太子殿下的身后身旁,周边大小官吏点头哈腰,身后跟着一只长长的队伍,一眼也望不到尽头……
突然!人群中喊出一句话来,却道:“阿挺,你给老子滚过来!”说话之人却是赵挺无疑。
本来太子有一辆马车的,但他见到自己的侄儿以后,又想在一众官员面前表现“仁慈和关爱”,便说赵挺体弱,把马车让给了他。
赵挺本不愿意坐,可一想“不坐白不坐”,一溜烟踏上了马车,连个谢字也没有。
刘涣停了脚步,朝车边小声道:“阿挺,你大呼小叫的作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不能给老子留点面子么?”
赵挺道:“咦?老子觉得你对劲啊,一见到那个甚么辛弃疾,连老子也不管了。老子问你,那‘石头记’的最后,‘林妹妹’到底有没有和‘贾宝玉’在一起?”
刘涣道:“哎哎哟额,我的祖宗,你之所以生气,便是要问这事?”
赵挺愤恨道:“当然了,难不成你以为老子要问你甚么?上车来,和老子细谈!”
刘涣推诿道:“阿挺,你丫想害老子啊?这可是太子殿下的车,你是皇上嫡孙,又是太子的亲侄儿,你能乘坐那是理所应该的。老子却不一样了,老子不过区区一介秀才,焉敢坐太子的车驾?”
赵挺恍惚道:“哦!也对!是老子唐突了,你不晓得,老子那小叔心眼小得很的,你不坐也好。”
二人小声嘀咕一阵,显得无礼无节。赵挺自不好说,毕竟是自家的侄儿先犯浑的。
“哼哼!不过一介黄毛小儿,你能蹦跶多久,连临安府也进不去。你爹抛弃了你,便是父皇也要抛弃你……”太子赵惇在心中暗骂,尽对一个小孩子起了怨恨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