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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辞别了丫头、张老头、虚相与络腮大汉、还有那村落中的男女老幼……鹅湖山的影子就消失在暮色之中。
仿佛夏日里的凉风也在对他挥手,说走吧走吧,走得远远的,别再来“污染”这方土地了……
“恩师,弟子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
“这外出游历一事,到底是恩师的意图,还是他人的安排?”
“你懂啥,为师带你师兄弟外出访友、游学论道,也算是完成陛下交代之任务,二来却是怕你等故步自封,要知道闭门造车是难成气候的。三来是乘着你等年少,大好年华正是结交人脉的最佳时机……在游历的途中取得知识和进步,同时对天下大势、各方人文也有一个了解,最重要的是来来往往之中,结识了朋友,将来朝野为官,才好办事。你不要管这是何人的意图,总之对你没有害处那就对了!”
刘涣听闻突有所悟,大抵想到,除皇帝老儿以外,一般人哪里叫得动他赵汝愚——好端端的朝臣州官不做,却带着两个少年到处瞎跑,就算说得冠冕堂皇,谁信呢?
可若是如∴↙,此,那赵昚的意图又是什么呢?是真想锻炼他,还是刻意重视那赵挺?
“即使如此,却为何迟迟不动身,磨磨蹭蹭半天,把弟子的心也给磨碎了。”
“哎,你这真是孩子气了,尽说孩子话。年轻人一点定力都没有……为师要带你等外出,难不成是到处瞎跑?实不相瞒,为师这些年来,多多少少结交了不少朋友,总得给沿途的有人先捎了书信吧?若非如此,去喝西北风么?那风景再美,也不见得就能当饭吃!”
“哦,原来如此,弟子省得了。那……那恩师可曾捎信给辛弃疾呢?”
“那是自然,为师虽谈不上和辛幼安有多大交情,但也算得同朝为官,而今他被陛下调任湖北,看来有望被重用,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为师也该去看看他的。”
“可……弟子还有一问,而今恩师带着我等远离信州,你那大小公务又交由谁来处理?”
“这个你不要操心,为师早已安排妥当了。再者,育赵挺国公一事,却是皇帝陛下亲自交办的事情……你小子可不敢多想,为师这不算擅离职守。”
“弟子又没说你擅离职守……”
刘涣到得而今才明悟了赵汝愚心中的想法,看来却不是他的恩师磨蹭,而是在这刻定的时代当中,不把基础打好,万万不得轻易做一件事情,想必这也是现时宋人的脾气,也是现实大宋的风气。
宁愿稳中求进,宁愿不作为,也不敢贸然前行,更不敢乱作为。
有什么办法呢,他刘涣而今到底是寄人篱下,纵然有天大的本事,也得随着时代的潮流而前行……
整装待发,终于到了要出远门的时候了,在年轻人看来,都是最激动的事情。
赵挺的身子还是微微脆弱,但有得到虚相真传的刘涣在一旁,想必出不了甚大问题。
几人都是轻装出发,按赵汝愚的意思,出门在外,靠的是朋友,是名声,钱带多了没有用。
历城八兄弟与黑娃话也不说一句,挺胸抬头地站在一旁。那阵势,哪里是赵挺的亲随卫卒,简直没把那赵国公放在眼底。
赵挺虽也多多少少觉得不对劲,但他心性豁达,又想到“管兵”不如“管将”,只要把刘涣捏在手中,还不愁那几人能翻了天。
就黑娃而言,而今最不自在,整日跟在人家的后面像个跟屁虫,时而还要受到那赵汝愚的“之乎者也”,烦也烦死人了。
刘涣看出兄弟们心中的不痛快,等到车行至官道时,跳下车去,换成了骑马。优哉游哉地跟在大家的后面。
“涣哥,这是要去何处?”
“据说是去荆州。”
“去作甚?”
“去看看风景、逛逛长江……”
“多没意思,我们能不去么?”
“黑娃,你而今是赵国公亲随之人,是有皇命在身之辈,焉能再有那山野痞夫的想法?”
“不是的涣哥,这实在太没意思了,你看二号,也变得郁郁寡欢……涣哥你不是说我们都是天上的鹰,生来就是要逍遥自在的么?”
“黑娃,暂且忍忍吧,我保你此行归来后,定改头换面。”
“哎……”
“别叹气了,我去打个招呼,说是先行探路,然后我们带着二号,前去找个酒肆吃酒去,好么?”
“早他妈该这样做了!”
刘涣快马行到前方车旁,朝里面言语一声,说明意图。
“恩师、国公大人:而今这官道看似不太平呢,人烟也没有半个,小子不才,愿带着众兄弟前去探探路,不知如何?”
赵如遇道:“恩,小心一些还是极好的,去吧。”
“是!”
“等等,探路可以,但不得与我和国公相距三里之遥,若是跑远了,出点什么事情也不好应付。”
赵挺一听这小子要开溜,哪里愿意,立马苦脸道:“阿涣,你丫又要先走,不行,得带上老子!”
刘涣呵呵一笑,道:“阿挺,实在不是不愿带上你,你那身子长期受不得风,你忘记了么?治了这么久,我可不想前功尽弃呀。你放心就是,等你身子痊愈,兄弟几个随你差遣,想去何处,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情!”
赵挺闻言才好受了些,道:“这话还有道理,行了,你小子先行吧,但不得把人全带走咯,带多少呢?且带两三人就是了!”
刘涣微微有些错愕,本想带着刘三等九人先行去逍遥快活的,却不防被赵挺反将一军,顿时微微皱眉道了一句“是”,便拍马回身,去叫黑娃!
其走后,赵挺忍不住问及赵汝愚,道:“恩师,你说这鹅湖山来的几人咋怪怪的,见了我都是苦着脸……我记得刚到鹅湖山时,他们不是这个样子的。”
赵汝愚一听,语重心长地道:“国公,你有所不知,那几人而今受了皇命,成了你的亲随之人,与你是隶属关系,再无以前那般随和了。在者,你们本来年纪相仿,可你却是主子,他们都是下人,想说也找不到说的,更不敢乱说……国公啊,这些时日以来,你一直忙着撰写你的‘石头记’,对于左右之人,到底是有些疏忽了的。当然咯,你是主上,如何对待下属都是应该的,可也不能过于冷漠了,否则大家关系一僵,明面上不说,心底里却不好受,你说呢?”
赵挺一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疏忽了。可他的石头记写了个开始,已然步入正轨,全身心都是投在了上面,哪有时间去哄下属。再说那算得什么“下属”,全是帮刘涣做的人情……
“哎,看来是要好好找阿涣谈谈了,在怎么说,那九人到底是老子管皇爷爷要来的……”赵挺心中暗想。
刘涣带着黑娃与刘三,只听得前后扬鞭之声,当即马蹄飞塌,越过了赵汝愚等人的马车,一转弯,消失在官道的前方……
“一号,且作一首诗来听听吧。”刘三许久没有这等纵马扬鞭的快活感,一时间来了兴致。
刘涣哈哈一笑,道:“作甚么诗,整日跟着那几个闷人,兴致都被磨灭了,要不三哥来一首?”
黑娃最不喜欢这等诗词歌赋的东西,因为他老是记不住,也写不出来,当即不愿意了,怒道:“好端端的作甚么诗?不是说要找酒吃的么?”
刘涣道:“你急个逑啊,而今放眼官道两旁,哪里有什么酒家酒肆,我看此地人烟稀少,定有异常!”
刘三正色道:“恩,正如一号所言,这条官道却是过于冷寂了,但而今这里还算是以前兴隆俯的地界,再行百十里,便是江州地界了……想来无论如何,也不该有匪患之辈才是。”
黑娃道:“就是,老子觉得还是三哥在行,人家是军人出生,却不像某些人,动不动就疑神疑鬼的。”
刘涣道:“黑娃,我们且打一个赌,老子敢保证,这条道上一定有土匪贼人,你信不信。”
黑娃道:“信不信又如何,要真是遇到匪寇,那才刺激呢,老子正想练练手!”
刘三微微一笑,道:“老黑向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但一号却没有乱说,你们看……”
二人闻言朝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尽见得一条山脉横切而去,那官道前方一两里地的位置,左右两边皆是松树林……
黑娃道:“有啥好看的,不就是寻常间的松树林么?”
刘三摇头叹息,道:“老黑,一号交给我等的侦查手段,你忘记了么?”
黑娃闻言才恍然,惊疑道:“哦……我日他个仙人,那地方还真是个天然的屏障呢,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刘涣道:“对咯,你这才看出来,老子以为你傻呢。”
刘三不待黑娃反驳,正色道:“一号、老黑,且不说笑了,此地在信州的边缘,往北而行就是江州,历来是匪患多生之地,我做马军之时,曾得令追了一伙贼人,便是行到前方的松树林,后无功而返的……不论如何,还是小心一些吧。”
黑娃不信邪,却拍胸脯道:“二号这可不是你的脾气啊,莫不成这几日做了赵国公的卫卒,胆子尽变小了么?”
刘涣实在听不得他这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语气,当刻骂道:“黑娃,你到底听不听二号和老子的话了,若还是这般脾气,将来出了事,谁也救不了你!”
黑娃听闻刘涣骂他,心中虽无甚么太大的隔阂,但就是不服气,反驳道:“好好好,涣哥儿,我老黑是和你从鹅湖山滚泥巴过来的人,你而今却瞧不起老子了……哼!你们只说那松树林有啥异常,老子偏不信,你等等且等着,老子前去打探打探……驾……”
说完不待二人批评,扬鞭便走。不多时就把刘涣和刘三甩得远远的……
刘三长叹一声,道:“哎……一号,你说小黑是真不知还是假装的?适才那三个彪悍之人纵马前去,他难道就没留意?”
刘涣道:“哎,三哥你又不是不晓得,那小子就是这个倔脾气……再者,在鹅湖山时,长期接触的都是朴实的农人,我们搞的训练大抵全是纸上谈兵……他性子又是耿直,哪里懂得察言观色。我相信,那适才三个彪悍汉子惊鸿一瞥的贪婪眼色,他黑娃定然没有发现!”
刘三道:“那?是否……”
刘涣摇头道:“不急,让他受点教训也好。三哥,止住马儿放慢速度,等赵国公赶来时汇禀清楚,我们再去‘救’他吧。”
刘三道:“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