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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他这个请求,于情于理我都要答应。
陈平安写了一个地址,我看了以后暗暗有些吃惊。原来徐佳男的家就是那天抄赌窝的老巢。
他家住在县城西面一处居民小区。
第二天下班后,坐车过去,在小区门口商店里我买了两刀纸。这片老楼群一看就是有年头,楼墙外面墙皮剥落,露出里面墙体沉闷的灰色。走进楼洞,楼道两侧堆积陈年杂物,乌烟瘴气。
根据地址,他家住在五楼。刚到楼梯口,就看到地上摆着果盘、四碟八碗儿的祭品,还把黄黄的烧纸叠成三摞,用小巧的铜香炉压上。香炉里正点着三根红色的长香。
楼道漆黑,感应灯也坏了,加上我走的急,差点没一脚踩上去。看着这些东西,心里十分膈应。上去下来的楼内居民都小心翼翼避开,脸上全是厌恶的表情。
三摞纸折叠平压的方法是我们老家这边的规矩。人如果刚死,就要这么摆上,据说是贿赂小鬼的买路钱。
反正这家人有点够缺德的,死人摆供都摆到楼道里了。
这层楼一共住了三户居民,徐佳男8√,的家在楼道右手边,此时大门敞开,里面传出阵阵声音很大的沉重哀乐,一遍一遍循环放着。真是恶心人不上税。不过没有哭声,隐隐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一个中年妇女从门里出来倒垃圾。我赶忙迎过去,她抬起头眯缝着眼问:“你是谁?”
晦暗阴森的光线下,我看到这个女人,心里咯噔一下。她大约五十岁的年纪,长得很瘦,面皮蜡黄,灰白色的头发散乱地披到肩膀上。看到她的眼睛,我心怦怦跳,她长了一双吊睛眉,这样的女人一般脾气不好,而且心思深沉,看人都是唆唆眼。
我很不舒服,还是有礼貌地说道:“阿姨,我是徐佳男的朋友,听说他出事了,过来看看。”
那女人咳嗽几声:“好,好,佳男走的这几天,你是第一个过来看他的。我是他妈。进来吧。”
一走进正门,我当时就傻了。
屋子里光线很差,并没有开灯,黑压压的让人心里不舒服。最亮的光源是遗像旁边的两盏长明灯,灯泡里发出幽幽暗红色的光,照的整个客厅沉闷压抑。
借着微弱的红光,能看到客厅面积很大,大概能有四十来平,散落着满地的垃圾,什么一次性饭盒塑料袋,啤酒瓶子易拉罐,废报纸烟头子遍地都是,糟蹋的就像狗窝。不过,这些东西都不像是摆在那里很久的感觉,看起来像是最近几天才弄的。
大厅靠墙根处,放着供桌,上面摆着徐佳男的黑白遗像。遗像前面放着水果烤鱼鸡腿这样的供品,香炉里落着厚厚的香灰,插着三根燃燃飘烟的长香。
供桌前面还有一个火盆,里面落着黑黑的一层烟灰,旁边放着一刀黄色的烧纸。
屋子里坐着四五个老娘们,正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看我进来,全都安静下来。眼睛里充满了不友好的神色。
一个娘们看着我冷嘲热讽:“你们还好意思来?小男男就是被你们带坏的!他今天会这样,你们这些丧良心的坏小子有脱不掉的责任。”
徐佳男他妈一声咳嗽,脸色阴沉下来:“今天来给佳男烧纸的都是我家贵客,如果看不惯可以走人。”
那娘们闹个红脸:“大姐,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帮小子太坏了,佳男我是看着长大的,本来好好一个孩子,就因为跟这帮混子瞎混,才会落到这么个下场……”她呜呜哭了起来。
我真是坐立不安。这屋子里吧,不但场景诡异,而且还充盈着一股刺鼻的腐烂味道,估计地上的那些垃圾都臭了。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徐佳男的妈妈不收拾收拾,就用这么一个破屋子为自己儿子摆供。
还是早烧完纸早走吧,此地不宜久留。我几步来到供桌前,从桌子上拿起三根香点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冲着遗像鞠了三个躬,然后走过去,把香插在炉子里。
遗像上的徐佳男是个很清秀的少年,和他那天晚上狂躁的表现完全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遗像里的他脸庞瘦弱,眼神显得非常安宁,还带着青少年的迷茫。现在,他就这么死了。
我看着遗像,心里也有些不好受,就在这时,我看到遗像上的徐佳男突然流下两行眼泪。一开始我还以为是眼花了,仔细一看,那是两行黑红色的眼泪,非常明显,顺着眼角一直往下淌,形成了两条深深的轨迹。
待看仔细了,我脑子嗡一下就炸了,动不了喊不出,两条腿就像是钉在原地,骨头缝都往外冒凉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重重一拍我。我一个激灵回过神,看到徐佳男他妈站在那里,她晃动着满头白发,死死盯着我:“你怎么了?”
我再看看遗像,根本没有两行血泪,才知道自己看岔了。我勉强笑笑:“没事,想别的事,有点走神。”
屋子里静静的,所有人都在看我。晦暗阴森的房间里荡漾着无法言说的冷意,我很是不舒服,赶紧蹲下身拿起几张烧纸点燃,想早一点离开这里。烧纸扔在火盆里,一点点燃了起来,渐渐化成飞灰。
我始终想着那两行血泪,心跳加速,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旁边有女人说:“大姐啊,要不咱们把屋子收拾收拾吧。这两天来吊唁的人就多了,地上不干净也不好看啊。”
“不收拾。”徐佳男他妈口气又硬又冷:“儿子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这个当妈的有责任,但也赖他自己不争气!都说人死了头七之夜会回魂,我就要让他的魂儿回来看看!看看这个家让他糟践成了什么样!他要还有点触动,下辈子就好好做个人!”
这当妈的是真冷静,到现在一滴眼泪不掉,她直勾勾看着遗像说:“从他辍学那天起,我就当他死了,再没这个儿子了!”
我实在看不下去,提出告辞。他妈说:“你先别急着走,阿姨要你帮个忙。”
我没说话。
她自顾自说:“你能不能帮我把里面屋子的地面打扫打扫。阿姨这几天太累,实在干不动。”
我听得咯噔一声,这什么意思?我狐疑地看着她。心里隐隐有着不好的感觉。我们这儿死人了都有扫炕扫地一说,就是把死人生前居住过的房子打扫一遍,去除晦气。
她让我扫地,是不是有什么古怪的习俗在里面?我可别稀里糊涂上了套。
女人看我的眼神,知道我可能误会了,淡淡一笑:“阿姨不会害你,放心好了。至于为什么要你去打扫,你进到里屋就知道了。你们糟践完了,那些脏东西就应该你们来收拾。”
我骑虎难下,也是好奇,里屋里到底会有什么秘密?
我拿着扫帚屋里去。他们家还真挺大,三室一厅,总面积我估摸怎么也得百平。难怪那些小混子们把这里当成是赌博窝点。藏污纳垢,开个**派对,地方肯定是够用了。
到里屋门前,我这么一推门啊,差点没让里面的味道给顶出来。这味儿吧形容不上来,强烈的羊骚气,又像是一大包洗衣粉洒了,那个刺鼻,辣的简直流眼泪。
我揉揉眼,细细一瞅,这才知道为什么徐佳男他妈会让我打扫了。
屋子面积很大,但布置出奇的简单。就是一张大水床,对面墙上一台壁挂液晶电视。这床大得相当离谱,并排躺下两头大象没有问题,床上粉红色的被单皱皱巴巴蜷在一起,一看就是没轻折腾。
最触目惊心的是,这间屋子里竟然满地都是用过的避孕套。
我暗骂晦气,这才明白为什么味道会这么大了。这老娘们挺缺德啊,自己嫌骚性晦气,让我来打扫。我怎么那么倒霉,稀里糊涂被当成小混子一员,受尽白眼,现在还要打扫避孕套。
行吧,来都来了,捂鼻子干吧。
我进到屋子,从角落开始扫起,扫着扫着,觉得不对劲,发现一个相当奇怪的问题。这些套子里的液体,全都呈浅红色,黏黏糊糊的,乍看上去特别像是血。你知道最诡异的是什么吗:地上少说能有几十个避孕套,里面的液体全是这样一种颜色。
这说明什么?
我眨眨眼不无恶趣味的想,这些套子会不会都是一个人留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