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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的符拉迪沃斯托克气温骤降,零下三十多度的低温令人难以忍受,密封的严严实实的车厢里,只要发动机停火几分钟,没了暖风的调节,温度就会骤然降下来,轻轻哈一口气,眼前都是蒙蒙的白雾。
安东蜷缩在驾驶座位上,用力将身上的羽绒服裹了裹,又把包在腿上的大衣往下拽了拽,将高筒棉靴的护筒一块盖住,可即便如此,脚踝的位置还是冻得酸疼,感觉就像是要失去了知觉一样。
因为在十几分钟前,车里还絮暖入春,气温骤然降下来之后,前车窗上不可避免的糊了一层霜稜,直接影响到了视线,刚刚把自己裹吧严实的安东,不得不再次欠起身子,用车窗下边放着的抹布在车窗上用力擦了擦。
从车前窗看出去,是一条宽阔的公路,这是偏离市中心的马卡洛夫大街,而在离车二十几米远的地方,街道右侧,有一栋和周围建筑没什么区别的三层小楼,小楼入口的门扉上,镶着门牌号:“马卡洛夫大街102号”。
今年刚刚过了三十岁的安东,是安全委员会远东局下属的外勤,也就是人们俗称的秘密警察,他现在就在出任务,任务的内容,就是盯住那栋小楼的主人——沙纳尔扎耶夫。
在安东的记忆中,局里已经有将近≤∠,五年没有安排这样的任务了,不仅是任务的内容,即便是任务的规模也是近几年罕见的。就为了盯住这个家伙,局里调动了四个小组,相关参与人员多达57人,不算配备的各种仪器,仅仅是调动的各式车辆就有26辆。
安东他们这个小组分配的任务,是专门负责盯梢,每天24小时不间断,不管沙纳尔扎耶夫去了哪儿,跟什么人见过面,干了些什么,哪怕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去过厕所,他们都得详细的记录下来。
除了安东这个小组之外,剩余三个小组中,第二小组是负责技术监听的,沙纳尔扎耶夫的家里、办公室,哪怕是他常去吃饭的餐厅,都装了监听器,第二小组的全部人手就是跟踪监听,把他每天与人交谈的对话录音全部记录下来。第三小组是技术支持与后勤保障,这个没什么说的。最后一个小组,也是人手最少的一个组,则是负责情报分析和统布调拨的,这些人不但要分析各个小组传递回来的信息,还要对小组的人力进行统一调度,类似于参谋小组。
类似这样的监视已经持续四天了,安东不知道上面的人想要从这个叫沙纳尔扎耶夫的人身上得到什么,他也不关心,他需要负责的只是自己的工作。
车厢里很冷,但仍旧不能开暖风,因为要开暖风就得把车子发动起来,而发动了车子,没准就会惊动目标。
那个叫沙纳尔扎耶夫的人已经走进住宅十多分钟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不会再出门了,这个人的生活似乎很有规律,至少最近几天都是如此。
不过,即便明知道目标不会再出门,安东也不能离开这,他必须和同组的搭档坚持到凌晨1点,然后才会有另一个监视小组的同事来替换他们。
“咚咚咚!”
就在安静的监视中,有人从外面敲响了车窗玻璃。
安东飞快的把手挪到腰间,握住了配枪的枪柄,同时,还枪套的别扣也打开。
“咚咚咚!”
又是连续的三下。
安东松了口气,握着枪柄的手缓缓挪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来人接下来会敲击两下,这是约定好的暗号,若是暗号对上了,来人应该就是他的搭档弗拉基。不过在没听到最后两下敲击声之前,安东还得保持警惕,他是一名富有经验的老特工,这个纪律性还是有的。
“咚咚!”
不出所料,车窗又被人敲了两下。
安东把手从腰间缩回来,探身过去,将车门上的锁打开。
“哎呀,冻死我了!这该死的天气,简直就是要了人命了!”车门很快被人拉开,一个裹着大衣、头戴翻耳棉军帽的身高个一边哆哆嗦嗦的抱怨着,一边小心翼翼的钻进车子。
瘦高个无疑就是安东的搭档弗拉基,他蜷缩进驾驶副座里,面色发青的将一个食品袋递给安东,连口气还没缓过来呢,就迫不及待从安东怀里接过一个巴掌大的硬皮本,而后一边脱着身上的大衣,一边说道:“怎么样,有什么动静吗?”
“没有,只是7点过5分的时候,他的佣人扔过一次垃圾,四组的人已经去看过了,不知道有没有收获。”
弗拉基把身上的大衣罩在头上,用一把手电飞快的查看了一下硬皮本上的记录,看到上面记录无误,这才松了口气。
他将大衣重新穿上,把自己裹吧严实了,拿过属于自己的那个食品袋,从里面掏出一个圆筒的大号餐盒,用两只手抱着,看样子餐盒的晚餐还是热的,他要借着这东西取个暖。
“今天晚上有什么?”安东跟他一样,也把餐盒抱在怀里,小声的问道。
“嘿!”弗拉基没回答他,而是神秘的笑了一声,将自己手上的餐盒盖子打开,将最上面一层的小托盘端出来,送到安东面前让他闻。
“嘶!到底是什么?”安东只闻到一股诱人的浓香,但车厢里没有光,也看不出是什么。
“鳕鱼,香煎鳕鱼排,一人两份。”弗拉斯兴致勃勃的说了一句,紧接着,将小托盘放到一边,又端出第二层的小托盘,说道,“闻闻,这是什么?”
“烩牛肉?”这会安东倒是闻出来了,脱口说道。
“还有一份布林饼,”弗拉斯将托盘放回去,嘴里却说道,“本来一人还有一瓶伏特加的,不过咱们要顶班,只能走的时候领。”
安东点点头,没说话。
弗拉斯将饭盒重新整理好,又去翻他的大衣,没一会,掏出来几张钞票,抹黑数了数,将数好的几张递给安东,说道:“这是今天的份,你数数。”
安东把钱接过去,在黑暗中捻了捻,一共两张,随手塞进口袋里,再用手在口袋外面拍了拍,把撑开的口袋拍紧。
“我刚才在四组那边打听过了,今天还是什么收获都没有,明天还得继续。”弗拉斯把饭盒放在后座的夹缝里,又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袋干硬的面包,随手递给安东两片,同时说道。
安东笑了笑,接过面包狠狠咬了一口。面包早就冻发脆了,嚼在嘴里咯嘣作响,不过即便吃着东西,安东也没打算动怀里那份晚餐。家里两个孩子,多长时间没到过鳕鱼了?过去四天,每天的晚餐都给他们带回去了,今晚的当然更加不能例外。
“也不知道这次的目标究竟是干什么的,四组那些人总是神神秘秘的,一句话都不肯给,”弗拉斯有点像话唠,总是喜欢说个不停,“不过我琢磨着,这案子铁定是个大案,不然的话,局里哪舍得下这么大本钱。”
“不管这家伙是干什么的,犯了多大的事,我都盼着他能机灵点,别那么早漏了马脚。”安东把嘴里的面包渣咽下去,又伸着舌头舔舔上膛,把一块黏在上膛的面包渣子舔下来,同时,含糊不清的说道。
“这种话可别让局里的头头们听到,”弗拉斯嘿嘿一笑,说道,“不过我考虑,即便目标不漏马脚,这案子也跟不了太久,不然的话,用不了两周,局里的经费就要先顶不住了。”
安东笑笑,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就过去的四天,他们这四组五十几个人,每天每人200卢布的出勤费,这一天下来就是一万多的开销。另外,每人管一顿晚餐,规格都跟今晚的差不多,置办这么一份晚餐,估计又得几千卢布,若是任务持续一个月,大几十万卢布就没了,局里哪能顶得住?
不过想归想,安东还是希望这样的任务能够永远持续下去,虽然守夜的时候冷了点,难捱了点,可待遇好啊。
“哎!有人来了!”就在安东浮想联翩的时候,车子前方光线一亮,一辆不知什么牌子的轿车从远处飞快驶来。正嚼着干面包的弗拉基提醒一声,急忙把身子从座椅上滑下去。
这是一条大街,尽管深冬的晚上往来的车辆不多,但总会有的,安东两个人都很谨慎,每次有车过往的时候,都会把自己藏起来,免得被人发现。
缩在车座的缝隙里,看不到对面开过来的车子,但却可以从照进来的灯光中,判断车子的行进。
照进车厢的车灯越来越亮,就在安东数着数的时候,车灯照射的方向显然偏转了,而后突然暗了下去。
安东两人飞快的从车座缝隙里起身,透过车前窗看过去,赫然发现一辆黑色的轿车正缓缓朝这边开过来。车子开得很慢,左侧副驾驶的车窗已经拉了下来,有人拿着一把手电,正朝街道边一辆停靠的轿车里照射,显然是在看车上有没有人。
安东嘴里嘀咕着骂了一句,飞快的将身边车门打开,一矮身钻出去,紧接着便趴在了车子与街边路牙的缝隙里。身材瘦高的弗拉基就像个猴子,紧跟着他钻出车子,合身趴在了他的后背上,同时敞开了一道缝隙的车门被他缓缓关上,没有半点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