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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安德烈一番开诚布公的交谈,为陆寒打开了一扇门,一扇他早已期盼但却不知道最终的结果是好还是坏的大门,这扇门的后面,自有一番风景。
就像安德烈所说的,在苏联,在这片正在酝酿着剧变的大地上,陆寒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的确找不到一个更加合适、更加值得信任的队友了。而对于安德烈来说,陆寒显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有着活泛的头脑,熟悉“资产阶级”那一套腐朽的东西,与自己还有一层很不错的私人关系。
对于资产阶级腐朽的那一套东西,安德烈的确是没有太多应对的办法,就像贪污腐败,就像那些满口都是自由民主的、论调的家伙,就像此刻正闹得风起云涌的人民代表选举。尤其是最后一项,更是令安德烈心惊胆战。
进入五月下旬,全苏各地的人民代表选举结果差不多都出来了,在2250名选出来的人民代表中,且不说按各地区人口选出的750名代表。仅说按民族选出的750名代表中,各加盟共和国的32名代表里,属于苏共且反对激进改革的各加盟共和国书记、最高苏维埃主席几乎全部落选。而在全国社会性9≠,团体中选出的750名代表里,竟然有近半数的获选者,是被安全委员会定为危险人物的家伙,这其中,像那些来自消费合作社、集体农庄以及大型企业的代表们,很多都是存在严重经济问题的家伙。
如果说这些安德烈还可以接受,还能忍受住冲击的话,那么他这个小范围的圈子内,竟然没有一个人竞选出位,获得人民代表的资格,就足以令他坐立不安了。而现在,当全国各地的人民代表云集莫斯科,准备召开全苏第一次人民代表大会之际,各地代表提出的第一项议题,更是令他毛骨悚然。
现在,各地人民代表们提出的最热门的议题是什么?没别的,就是修改苏联宪法第六条,要求取消苏共在苏联这个大家庭里的领导地位,取消苏共唯一执政党的合法性。
作为一个在苏联旧有权力体系下成长起来的军官,安德烈从没有过任何参与选举的经验,他也搞不明白这一套,他目前拥有的这一切,都是苏共这个政党赋予他的,都是在旧有的权力格局体系中获得的。现在,人们要把这一切都打碎了,他才骤然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在那个全新的权力体系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要想以一个人的力量扭转时代脉轮是不可能的,安德烈很清楚,自己,准确的说,是他的那个小团体,已经到了不得不变的时候了,趁着现在还能操控一些东西,还有能力做些事情的时候,努力求变,防患于未然,这才是真正的明智之举。
既然要求变,要按照所谓资产阶级民主的那一套游戏规则来办事,就势必需要资金,需要构建全新的人际网络,而这些,安德烈和他的人显然都不擅长。最重要的是,他手下可以信任的那些人,往往都是熟面孔,他们过去的经历令他们成为了令人惊惧的存在,再由他们去构建新的人际网络显然不合适。总而言之一句话,安德烈的圈子里需要新面孔,需要一个善于做这些事的人出现,陆寒显然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当然,即便陆寒什么都做不成,安德烈认为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毕竟他也不会只选择陆寒一个人。
陆寒发现自己似乎是上了贼船,一艘四处都在漏水,没准什么时候就会沉没的破贼船。
既然与安德烈结合在了一起,成为了利益共同体,安德烈自然也不会再把什么都瞒着他,很多事情都对他交代了一番。
像安德烈,他们的确是一个利益群体,依靠着升迁关系、人事关系组构起来的松散的利益群体,在若干年之前,他们这个利益群体非常庞大,被人们戏称为“第聂伯彼得罗夫斯克帮”。是的,就是勃总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而组构起来的庞大的官僚集团。
但是自从勃总过逝,经由安德罗波夫、契尔年科两任总书记,尤其是在戈氏当政之后,这个官僚集团几经涤荡,早就已经变得凋零且四分五裂了。
安德烈早年间的出身就是国家安全委员会第九局,1962年到1970年间,他给安德烈·安德烈耶维奇·葛罗米科同志做了8年的警卫。直到他结了婚,才由葛罗米科同志推荐给阿尔希波夫,成了将军同志手下的一员。
在此前近三十年的生涯中,安德烈的升迁一直都很顺利,原因就是他的经历已经给他的身上打了标签,他是葛罗米科同志的“自己人”。
这种顺利一直持续到两年前,包括葛罗米科、库纳耶夫、吉洪诺夫这些第聂伯帮的掌军人物,都被戈氏一股脑的清理出政\治局。不过,尽管这些人被清理出政权的核心,但余威尚在,所以,他们的团体也还算稳定。
可就在半个月前,隐居在旧格罗梅基的葛罗米科突然陷入了昏迷,人事不醒了,估计大去之日不远,这就等于是给目前糟糕的局势雪上加霜了。
不要以为同一个官僚团体内就是和平共存的,其实这种出自利益的结合最是脆弱不过。过去,依附于葛罗米科的官僚集团也不只是安德烈这一支,而在整个第聂伯帮内,葛罗米科也只是一支,这种复杂的构成,导致了一旦某一位领军人物出状况,下面很快就会乱成一锅粥,甚至彼此攻伐。现在,安德烈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毫无疑问,在安德烈这艘破船上,陆寒根本拿不到太多可供他享受的权力,相反,他还得一面为稳固、修补这艘破船做努力,一面还要承受这艘破船遭受的风雨。
吃亏了?那倒还不至于,至少,安德烈还是能给他提供不少便利的。
为什么现在安德烈承受着很大的风险?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手里的权力太诱人了。且不说他在安全委员会内的秘密职务,单是他在后勤部财政总局的那个职务,就足以令人垂涎了,他负责着全苏海量军需厂、军总医院、军事运输企业的财政预算审批、拨付与结算,是个实打实的实权人物,同时,也是个财神爷。通过他,陆寒能够轻松与这些部门打上交道,在这个变乱纷呈的年代里,这种资源能够轻松转化为财源。
所以,陆寒现在首先考虑到的并不是风险与危机,而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遇。
另外,陆寒现在也没有时间去考虑风险的问题,他需要尽快着手,迈出他为未来而拼的第一步。
于是,就在莫斯科迎来六月份第一场雨,第一次人民代表大会还在为是否将宪法第六条纳入修改范围而争吵的时候,陆寒已经搭乘飞机,急匆匆赶往远东的阿穆尔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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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奇欣斯克,阿穆尔州一个看上去并不显眼的小城,尽管它是一个市,但全部人口加起来都不到5万,可就是这么一座小城,却在整个远东占据着很独特的位置。不为别的,就因为它是一座煤城,苏联远东地区最大的煤矿就在这里。
作为一名有良知的日本人,山本广很讨厌到赖奇欣斯克这个地方来,因为这里死过太多的日本人,甚至可以说,赖奇欣斯克的煤矿之所以具备这样的规模,完全是由近十万日本战俘用鲜血构建出来的。
1945年,苏联红军出兵中国东北,七十万关东军一夕覆灭,其中八万余名战俘就被押到了这里,关进了劳动营,每天吃着猪都不吃的食物,干着牛都干不了的活。从五十年代到七十年代,历届日本政府都与苏联洽商过归还战俘的问题,但无论是赫鲁晓夫当政,还是勃列日涅夫当政,这个问题都没谈成。骄傲的苏联人甚至当着日本谈判代表的面,说日本劳工干活舍得卖力气。
如今,将近半个世纪过去了,当年年轻力壮的战俘们,能活下来的也都七老八十了,苏联人这才允许他们回国。而在去年,日本政府与阿穆尔州洽商,希望能够在赖奇欣斯克修建一座日本战俘纪念碑,却被很无礼的拒绝了,原因是,对方认为那些死去的家伙都是战犯,没资格立什么纪念碑。
好吧,话题扯的有点远了。
尽管不愿意到赖奇欣斯克这地方来,可山本广还是有不得不来的理由,因为这里有煤矿,很丰富的煤矿,而且高焦油煤产量很大,令人垂涎。
过去,赖奇欣斯克出产的煤矿很少出口,这里的煤矿是军管的,归属于苏联武装力量后勤部,整个赖奇欣斯克可以说就是一个大军营,当地居民主要是军属和退伍军人。
但是现在,机会来了,几天前总部传来莫斯科方面的消息,那个能量巨大的中国人,已经悄无声息的到了赖奇欣斯克,尽管还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可嗅觉敏锐的前田先生还是建议与他取得联系……或许,或许这里面就潜藏着巨大的利润。
就在山本广奔往赖奇欣斯克的同时,一个名叫叶添龙的人也刚刚登上从北京到哈尔滨的火车,他的目的地是布拉格维申斯克,这是他第二次去苏联,两车皮的春都火腿肠就是他的货物……
(记得有人要龙套来着,好像是这名字吧?叶添龙?没记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