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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儿子……”李少川只听到刘景荣最后的三个字,他知道刘景荣家境贫寒,当了近十年夜不收,没攒下什么钱,连媳妇也没有娶上,投了和裕升之后才娶了亲,还是专门请假回陕北相中的陕北媳妇,成亲四年,儿子三岁,和刘景荣一模一样的长相,平时这家伙最爱谈自己的儿子,在生死之际,想到的还是自己最珍爱的儿子。
“刘哥你放心。”李少川哭叫道:“你儿子一定会好好的长大成人。”
没有什么人听到他的话,所有人都在策马狂奔,不时的还是能听到重箭掠空而至的声响,每当听到这样声响的时候,军人们就情不自禁的把身体缩向马腹。
这是铳骑兵真正面对这个时代最强劲的弓手射击!
不得不说,在骑铳对决强弓的战斗中,铳骑兵一方明显受挫和失利了,不少铳骑兵回头看去,后方的东虏阵列前虽然枪子迸射,时不时的有后金甲兵中弹倒地,但由于距离被压制,效果十分有限,后金一方的阵列不动如山,没有丝毫混乱的迹象,更不要提铳骑兵们熟悉的火铳打击下的崩溃迹象了。
这对士兵的士气是严重的打击,哪怕是军官们的信念也由此动摇,在士气低落的前提下,队列越跑越乱,军官们也无暇约束,好在长期的训练使骑兵们保持着最基本的本能反应,整个左右翼的队伍看起来还是很象样子,并没有显现出太混乱的感觉。
朵儿也感觉脑子发木,现在的情形完全出乎他的想象之外,在此之前的经验完全被推翻,女真人的弓箭给他上了深刻的一堂课,在队伍中奔驰的时候,连他这个主将也并不一定是安全的,重箭之下,距离越近威力越大,有几名铳手的胸甲都被射穿,虽然入肉不深,但由于动能太大,只要这种程度中箭的毫无例外的都被射落下马,几乎没有可能生还。
在这个时候,朵儿才明白人的身体几乎无处不可中箭,腿部,脚部,胳膊,脖子,还有人被射中了面部,几乎整张脸都被铲断了,连惨叫声也没有发出来就落马死去了。
头盔被射中的也很危险,几乎是如重锤击中脑部,人会在短时间内失去意识,如果能下意识的抱住战马不掉落下来还有机会,如果落马的话,那就非死不可了。
朵儿看向自己的身后,那里落了一地的铳骑兵,还有不少马匹重伤躺在地上,一些没受伤的战马由于失去了主人,停留在了原地,在战场上咴咴的鸣叫着,在这个时候,看到阳光照射下死去或重伤的铳骑兵们闪亮的胸甲,朵儿突然一阵心酸,由于顾及自己的身份他不可能哭出来,但在这个时候,他的眼角还是不小心滑落了几滴泪珠。
最少有过百人甚至是二百人留在了原地,作为代价,朵儿估计女真人死伤不到百人,这个交换比,前所未有。
……
三千多骑兵如潮水般从两翼涌过,接连不停的打放火器,铳口的火光一直不停的闪烁,枪声如爆豆般啪啪响个不停,岳托等人的面色都是十分凝重……在朵儿等铳骑兵高层感觉震惊的时候,女真人的高层当然也是无比震惊!
双方都见识过这个时代最孱弱的军队,蒙古和大明,都是大而无当,徒有其表。
不管是商团军的步兵还是铳骑兵,猎骑兵,枪骑兵,蒙古人都不是任何一部份的对手,他们战斗力低的惊人,战事稍有不利就一哄而散,完全没有韧性,也毫无必胜的信念和决心,贵族上层还抱着过去的荣光不放,然而现实就是一个接一个的大嘴巴子,到目前为止,蒙古人的脸都被商团军给抽肿了。
经历过这样落后的对手,铳骑兵第一团的将士们给了眼前的女真人极高的评价。
在十三山也好,或是马武等人经历了女真人的追击也罢,他们都曾经向军司提交过十分详细的报告,对女真人的战斗意志和做战能力,将领的指挥技巧都给了极高的评价,但在当时来说这些报告都没有得到足够的得视,十三山之战是商团军的山地步兵获得,战果不菲,马武等人也多次击退了追击的东虏骑兵,在商团军的高层看来,前方将士还是有些言过其词了。
而此时此刻,身后的一百多具尸体和重伤员很明确的指出,东虏绝不是北虏,他们的弓箭也果然是名不虚传!
而在女真一方来看,经历了多次与明军的大战之后,眼前的这支明军也果然是罕见的精锐。
马兵冲击,分做两翼如潮水般涌过,阵列稍有混乱,但仍然秩序井然,马上打放火铳是十分困难的事,这些骑兵却是轻松做到了,而在激烈的对射中不停的打放,最终打死打伤过百甲兵,这对岳托等人来说也是十分恐怖的死伤……女真八旗已经很久没有承受过这样高的死伤,而且死伤者几乎全部是精锐的披甲兵!
战场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岳托无暇顾及,在两翼骑兵已经飞速越过,正在往侧后方向跑去。
“不能叫他们装填。”岳托咬了咬腮帮子,眼中露出决绝之色。
硕托平时和这个哥哥不是很对付,但到了此时也只能把别的心思抛开,他赞同的道:“这股明军火器犀利,马战看来也不弱,如果再装填于我两翼侧后轰击那些尼堪和无甲或轻甲旗丁,乱我阵列,那这仗就难打了。”
女真人吃亏在是步阵迎敌。调度上自是不及骑阵方便迅捷,然而岳托等人此时亦是明白,适才如果不是以步弓迎敌,骑阵对骑阵正面冲击,对方在接触之前以火铳不停轰击,这边的骑阵非在一接触时就吃大亏不可。
“那该如何?”硕托道:“现在以步阵转骑阵根本不可能。”
岳托一时无语,不怎么出声的萨哈廉突然一脸戾色的道:“派出全部白甲,他们皆有战马在侧,以白甲策骑出阵,扰乱敌骑不使其从容装填。”
“你疯了?”硕托失声道:“我们白甲只有三百多人,敌骑三千多人。”
萨哈廉眼盯着硕托道:“若是三千关宁骑兵又如何?说到底打仗不能没了信心,也不能畏惧将士死亡。我知道白甲都是百战精锐,死一个都是莫大损失,但养精兵就是用来打仗的,关键时候不敢用,养白甲有何用?”
“萨哈廉说的是。”岳托眼中露出一股狠劲,他挥手道:“令白甲出击,不过并不要他们冲阵,以骑阵威胁敌骑,不使其从容重新布阵装填即可。”
岳托看看四周,又道:“令博尔晋与雅希禅去!”
适才派出的游骑尖哨就是由梅勒额真博尔晋统领,接到命令后,博尔晋和白甲纛额真雅希禅立刻飞驰与已经上马的白甲汇合在一起,近四百骑飞速从中军冲向后阵,自阵中空隙冲出。
大量穿银色战甲的骑兵汇集在了一起,轰隆隆的马蹄声在后金阵中响起,甲兵和旗丁汉军都看向这边,他们都是很少看到白甲这样集结使用的情况,很多人神色凝重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感觉心头一阵发紧。
“尔等要小心戒备,有扰乱阵列者,斩!”石廷柱和祝世昌等汉军将领都是异常的紧张,他们不停的呼喊着,命令部下小心戒备,不得混乱。
从他们投降以来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场面,哪怕是艰难如浑河之役,最少人人都相信自己一定是站在胜利者的一方,事情是明摆着的,后金以骑兵为主,机动性特别厉害,浑河南岸是浙兵,北岸是川军,都是骑兵极少的纯粹的步兵军队,这样的军队就算后金兵一时不攻进去也是要被耗跨的,现在却是时势倒转,后金步以步阵迎敌,明军却是纯粹的骑兵,这给了普通甲兵和旗丁很大的压迫感,更不必提胆气更怯的汉军了。
所有人都感觉干渴,但大伙的水囊都喝干了,旗丁和汉军一样,都是不停的拿舌头舔着嘴唇,他们的嘴唇都干裂开来了。
在大太阳底下一直晒着,又来回跑动摆开阵形,手握兵器准备接战,精神和体能都消耗很快,特别是精神上饱受摧残……不是谁都能面对几千重甲骑兵冲过来而无动于衷的,汉军们最庆幸的就是那些重甲骑兵冲阵的意志不坚决,刚刚冲过来时那种雷霆万钧之势令人胆战心惊,还好明军重骑兵并未选择冲阵,而是在甲兵最厚实的外围绕圈跑过去了。
在汉军身后和左右手两侧,大约在南方四五里开外,铳骑兵们纷纷放慢马速,军官们喝令重新调转马头整队,所有人的马速都放慢了,直到完全停止。
马不停的打着喷鼻,汗水从马腹两侧流淌下来,整个骑队中到处是一片腥骚、味道,人的身上也是大汗淋漓,不少人摸出水囊开始喝水。
军官们是最忙碌的,好在平时的训练使骑队保持着相当的整齐,多半地方还是以小队和小队聚集,中队和中队聚集的形式摆开小规模的骑阵,在人的叫喊和以战马的嘶鸣声中,队列在慢慢聚拢着。
也有少数骑兵彻底失去了阵列,他们被汇集到几处临时的聚集点,在训练时就有这样的科目,一旦奔驰到敌阵后发觉失去建制,就按旗号奔赴最近的临时点汇合,接受临时派过来的军官们的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