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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败了,澄海公世子梁邦楚恍若隔世的看着有些浑浊的水面上,倒影出来的那个须发板结满面尘垢,潦倒的已经得看不出年龄的男子,就会是自己。
而曾经非最好的石蜜和雪顶冰泉,百般炮制而成的冰酪不饮的自己。居然会在焦渴的驱使下像一个藩奴一般,去喝一个路边坑里积聚的雨水。
而这一切都始于他在别人的安排和制造机会下,无意间看中和迷恋上的那个娇小可人的身影,然后接下来的事情就彻底不再他自己的掌控当中了。在某种背后力量的引导和怂恿下,他也被推上了那个风尖浪口而再也不能回头了。
被当众羞辱收押,再被剥夺了一切资源和权利,伴当和侍妾也被处死的一系列处置流程之后,
他不得不告别往昔奢侈浮华的生活,也失去了尊崇而荣耀的世子头衔,而禁足在宗正寺那一小片院落里,每天只能读指定的书目,来为自己的错误反省和赎过,
他被放出来之后短暂的卧薪尝胆和生聚实力,所鼓舞起来的巨大野心和景望,就像是一个巨大无比又美丽异常的梦幻泡影;在大甲城外的一战就被轻易戳破之后,就只剩下残酷而丑陋的内里和现实。
带着莫大决心和众多支持而大张旗鼓跨海而来的上万军势,还有在当地攻城掠地收降纳叛,趋势裹挟而来的“五万”大军,现如今继续在他身边追随的人马,已经不足两千了。
“淮军不过万,过万不可敌”的名声真谛,他已经用成千上万追随者的鲜血,来彻底领教了。
现在,他一心只想找个城高墙厚的安全地方,重新站稳脚跟再说了。
“公爷。。”
一个声音把他从自艾自怨的心理活动中唤醒过来。
“那些淮骑又不见踪影了。。”
听到这句话之后,很多人都脸上顿时都露出某种侥幸和庆幸的表情来,这也意味着总算又可以停下来喘口气,歇息一阵子,说不定还能吃喝点东西的闲暇。
这些淮骑实在太难缠了,阴魂不散的兜在身后已经好多天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冲杀上来,不然就是一阵排射将他们打的人仰马翻,而在这个原野之上几乎没有人和手段能够反制和对付他们
躲进城围邑洛里也没有用,很快那些骑马的步卒就会带着炮车跟上来,摆开阵势一轰,他们这些造成了惊弓之鸟的部众,就不得不仓促夺路而逃了。
在朝不保夕的刺激和压力下,很多人也自暴自弃的做出种种破罐破摔的行径来,由此也在地方上造成更多的冲突和杀戮,却是他已经无力制止也不愿意去管束了。
在追追逃逃的这场猫鼠游戏当中,这些部众已经极为疲惫了,只要给他们一个稍微安全一些的落脚点,很多人能就这么睡死过去。
然而他自有一种隐隐的感觉,追击的对方未尽全力,更像是有组织和有计划的驱赶削弱,他这只残余的力量,因此,这场追逐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弃的。
但是不管对方的动机与企图如何,他都已经是别无选择的结果;唯有继续一路向南逃往海边,那里也是他最早站稳脚跟并获得支持的地方;
只要能够让他回到岛上南端以城高墙厚著称的东宁府,成功的挡住这些淮军骑兵的势头;并且依靠当地屈指可数的大海港,重新获得外来的支援,未必就不能再和这些远道而来客场作战的淮军,继续相持和周旋下去呢。
他现在已经是国朝的叛贼和公室的逆子,身上背负的东西多的足以让他粉身碎骨,也只有按照那些人的安排而一条道走到黑,才有可能在这作为大局边角的夷州之地,获得些许的转机和出路,所以,他绝对不能接受自己失败的结果。
想到这里,他转身再次下令道
“休息半个时辰就继续出发。。”
“尽量与那些追兵拉开距离和接触。。”
“若是不能跟上来或是不愿意再走,也就随他们去了吧。。”
而在距离他们十数里外,一处坍塌了一角的城寨废墟外,已经满是垂头丧气跪倒在地上等候处置的俘虏了。因为曾经拒绝和抵抗淮军入内搜检的缘故,他们之中的相当部分人,将以协助和接应过“叛贼”的罪名,迎来在淮军监管下不同程度的苦役刑期。
而在负责监视这些俘虏的墙头上,前少年兵出身的郭永,也在有些崇拜和爱不释手的搽试着一具大家伙,而时不时打量着这些心惊胆战中的人群。
因为这些少年兵在童子营中,早以及强制受过各种基础军事训练,并且掌握了基本的数算和文字书写能力;进入军队后也比别人更容易掌握和熟悉使用,这些稍带有相应技术含量的兵器;
因此,前后几批进入正式服役的少年兵,也得以充斥在车、炮、骑、工这些编制下的各色技术兵种和文书图表有关的岗位之上。作为炮手的郭永就是其中最典型的代表,他所拥有的简单计算和测绘能力,。
而作为他隐隐骄傲和自得的理由和凭仗,那就是身前这具虽然只有半人高,却是充满可怕威慑力的武器——淮制三式四寸短骑炮。
在同样的寸径和炮管下,相比同类中格外厚实的船用重装型,或又是长管大架的野战型,或又是极度简化版而便于分解拆卸的山炮型;短管的骑炮型则是尽量保持了最基本性能的同时,格外突出和强调了耐颠簸的结构稳固和长途驰骋的轻便性。
因此,要说是这架骑炮最显眼的部分,便是那两对为了便于野外骑乘机动,而格外用铁片和钢件加固过的宽大胶皮轮毂了。
虽然体积比起步炮要轻短的多,射程和威力有所缩水,却被骑兵营兄弟们戏谑而亲切的呢称为“我们的开门杆”;
因为这短身骑炮的四寸口径,既可以发射标准的实心铁球来破坏工事门户,也可以发射对人扇面杀伤的散弹,从而让这些骑兵和伴随的骑乘步兵,也有了相应阵地防御或是偕行攻坚能力。
自从有了这些伴随的骑炮之后,可以说除了标准的城池大邑之外,寻常的大多数城寨土垒屯围,都已经完全挡不住他们辗转如风而瞬息即至的攻势,而基本都是在猝不及防或是惶然大惊之下,被轻易打破门户和围墙一鼓而下的结果了。
与编制略小于铳军的普通炮团一样,骑炮团的编制也有别于同级别的骑兵团,六到八人的炮组就是最基本的单位,对应的是骑兵里的什;三个炮组为一炮伙,对应的是步军的火;三个炮伙为一炮队,外加若干挽马搬运输送的武装杂役,约在编九十一员;
然后到了团这一级,除了下辖三个炮队之外,还有一个满编队的护兵和同样数量管马驾车的辅卒,而骑炮团比普通的步炮团还多出一个游哨火,作为战地行军中的警哨和侦查力量。
在二次北伐的战场上,他们就是这么籍此骑炮配合,一次又一次的抢敌于先占领了那些位于通道要冲的河津桥梁渡口,就地作业和摆开铳炮混搭的防御阵地;
然后掐着堪堪好的时间差,对着成群结队败逃的敌军进行拦阻和截击,或又是主动迎击那些奔走而至的遭遇之敌,在数门到十数门骑炮猛然开火轰击的震慑和掩护下,步骑铳兵列队正面排击,而骑兵两翼前出包抄侧击或是突入薄弱的后队;
几乎是反复如法炮制配合娴熟的,将这些形形色色的北朝军势截住和击退,乃至击溃和驱散当场,留下了赫赫威名和诸多大小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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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广府,
满脸倦色的内阁次相兼总召集人刘瑜,也在看着刚刚誓师完毕而蜿蜒而去的浩荡军伍阵形。
事实证明,相对成事前的密谋和串联过程,在事后的利益瓜分与争权夺利,更是让他心力憔悴的事情。
相比岭内的各种分化对策和拖延手段,在新立未久的“还政内阁”之中,各派势力扯皮了多日之后,也终于达成了妥协和一致,将散布在五城十二区而意犹未尽的各路人马,花了好几天时间给强行收拢回来;
在此期间又至少发生了数十次大大小小的冲突和内讧,才让这些搜刮抢掠得正起劲的武装力量,给重新套上了令行禁止的嚼头。
然后在选出合适的领军人选,发动全力组织起一只数万人马的军队,前往韶州和梅岭一线,迎战和拦截岭内可能南下的北伐军马。
同时再拼凑出一支偏师,去收拾那些依旧打着效忠幕府旗号的沿海各州。
同时宗藩院也以火速的效率,通过一系列对各大岛洲和海外藩,减税和出让权益的决定,以拉拢这些外藩势力,号召他们人有钱出钱,有人出人,有力出力的,就近加入到推翻幕府统治的大业中来。
而在一处街区的废墟当中,一小队人马也悄悄冒了出来,而在幽灵一般的身影引导下,在暮色下沿着小江岸边,缓缓的走出了下城的水门外。
又消失在附近一片已经变得空空荡荡的黑街当中,
而与此同时,别号骁骑校的陈子锟依旧没有死心,他隐隐一直有一种知觉,他所要想寻找的目标并没有离去,而一直在他同一座城池里,
要知道就是这种直觉,已经让他趋利避害而躲过了好几次的生死危机。
只可惜,自从冯十三中伏负伤躺倒之后,那些海贼和私贩出身的手下,也就成了没有人重视和在意的弃子,而再需要自给自足的过程当中,逐渐失去了约束和控制;
再加上他们的靠山逐渐的失势和边缘化,连驻地都被赶到了五城之外,现在连带陈子锟的执行力和号召力,都已经大大打了折扣,愿意听他说话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了。
因此,他也只能带着最后一些陈氏出身的亲信,而像是幽魂一般的继续巡曳在甄泉坊的废墟上,在日复一日的偏执中,试图照出更多的入口和密道。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这些最后的部下,也开始对他的偏执有所抱怨和腹诽,而逐渐变得出工不出力来,甚至找借口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然而,就像是老天不负苦心人一般的,今天终于让他有所发现了,废墟底下夹缝中一丝绸布条的碎片,上面还有女人特有的脂粉味,仿佛还是一时半会之前留下的。。
而这时候,他身边也只剩下两个百无聊赖的跟班,正左右顾盼着打着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