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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孟氏过得很不是滋味。
儿女依旧每日过来请安,丫鬟婆子们也依旧顺从维护,与妯娌几个的关系也依旧和睦,与往常相比,日子并无多大的不同,只是在享受过丈夫的每日早归陪伴之后,接连几日的独守空房让她不习惯了。
这十来日,安世延总是一回府就钻进书房,晚上更是直接宿在书房,仿似有办不完的事般,孟氏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一方面担心丈夫的身体,一方面又担心丈夫此举是出于厌恶了她。
巨大的落差,焦躁不安的情绪,这两者搅合在一起,让孟氏心底堆满了委屈与不满。
不过她并未表现出来,也不曾出言抱怨。
孟氏维持着体贴温婉的贤妻形象,一边表达足够的理解,劝安世延保重身子,一边则不声不响地使起了小性子——安世延不回房,她就不去书房看他。
在安世延毫不知情,连连感慨妻子贤良淑德之际,孟氏已经与他打起了冷战。
失去了丈夫的陪伴,孟氏开始在儿女身上寻求慰藉,只是安文彦每日要去族学上课,为了不影响儿子读书,孟氏便每日到颐荣苑东院寻安若澜说话。
不外乎,也就是哭诉自己的不安与担忧,末了,再关心提点安若澜几句。
一开始,出于不忍,安若澜还会劝说几句,帮着出些主意,像是建议孟氏多去书房走动,送些补品汤药表达关心之类的。只是没想到,她本是一番好意,却反遭斥责,孟氏不仅没有赞同她的提议,还责备她不懂事,说她不知体谅父亲难处,再三告诫她不要随意去打扰父亲处理公务等等,又说自己如何如何心甘情愿,如何如何毫无怨言,那一刻,安若澜只觉自己里外不是人。
有了这个教训,安若澜学乖了。
自那以后,再面对孟氏无关紧要的哭诉时,她就只管左耳进右耳出了,只适时地安慰几句,旁的不敢再多说。
如此过了几日,母女俩一个说,一个听,倒也还算处得和谐。
然而孟氏并不满意安若澜这样的表现,她总觉着女儿是在敷衍自己,觉得女儿不够贴心,不愿替自己排忧解难。渐渐的,她也就不再寻安若澜倾诉了。
丈夫只顾着事业,儿子忙于读书,女儿又毫不体贴,孟氏觉得自己的人生凄凉到了极致,很多个夜晚,她总是忍不住悲从中来,偷偷地独自泣泪到天明。
低落、消沉、不安,孟氏寝食难安,不过几日,就迅速地憔悴消瘦起来。
李嬷嬷与夏荷自是担心得够呛,每日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劝夫人多动几下筷子。
这日晚膳,又是孟氏独自一人用膳,望着冷冷清清的桌子,几乎是在拿起筷子的瞬间,她就忍不住泪如雨下。
夏荷与李嬷嬷吓了一跳,赶紧上前宽慰劝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让孟氏止住了泪水,然一桌子的饭菜却是不愿动了。
无法,李嬷嬷只好另去准备些清淡易下口的点心来。
见李嬷嬷与夏荷如此紧张,孟氏心中有愧,便强挤出几丝笑容来,拿了诗集装作若无其事地翻阅起来,然而身在屋中,心却早已不在。
孟氏手中的诗集,一刻钟也不曾翻过一页。
当安若娴提着参汤来到馨月苑时,见到的就是孟氏满面愁容,倚着炕桌发呆的模样。
“母亲?”她疑惑地唤了一声,随即将食盒一放,哒哒两步跑到孟氏身侧,关切问道:“母亲您怎么了?”
孟氏闻声回过神来,见是安若娴,心中又是失落,又是欣慰。
“娴儿怎的过来了?”放下手中的书,她慈爱地抚了抚安若娴的头顶。
安若娴没有漏看她眼中的失落,心中不觉酸涩难当,她知道,母亲在等的是安若澜。
压下心底的不甘,她扬起天真烂漫的笑,乖巧道:“女儿来给母亲请安,一会顺道去给父亲送参汤,女儿听说父亲这几日一直忙到深夜,需要补补身子。”
孟氏笑容一僵,有些坐立不安,颔首道:“娴儿有心了。”
“嘻嘻。”安若娴娇俏一笑,拉着她的手摇晃道:“一会母亲陪娴儿一起去嘛,娴儿不大认得路。”
孟氏又是一怔,目光游移道:“这……”
“去嘛去嘛,母亲不想父亲么?”安若娴适时地撒娇,无邪地眨巴着大眼睛。
孟氏如何能不想安世延?她只是争着一口气,强忍着思念不去看他罢了。眼下被安若娴这般一闹,她的坚持与决心瞬间决堤,不再犹豫,她欣然颔首道:“那好,母亲就与娴儿一同走一趟吧。”
搂了搂庶女娇小温暖的身子,孟氏悬了几日的心又有了着落,私底下一比较,她愈发觉得安若澜不如安若娴体贴乖巧。
稍稍收拾一番,孟氏带着安若娴去了安世延的书房。
见到妻子温婉娇美的脸庞时,安世延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又是惊讶又是感动。妻子几日不曾来看自己,他还以为妻子是恼了呢。激动之余,他放下了手中处理到一半的事情,陪着妻女到书房旁边的暖阁坐下。
安世延与孟氏相对而坐,双手紧握,含情脉脉地忘情对视。
几日不见,两人都思念地紧,这正是应了那句小别胜新婚。
孟氏心底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光,双眼熠熠生辉。
安若娴望着这充满粉红色泡泡的一幕,心中满是羡慕,她瞅准时机,取出食盒中的参汤,小心翼翼端到安世延面前,甜甜道:“父亲,这是母亲特意吩咐下人为您准备的参汤,给您补身子的,您快趁热喝吧!”
童稚的声音将沉浸在情思中的两人拉回神,安世延赧然一笑,先是抚了抚安若娴的头顶,随后望向孟氏,眼中溢满柔情,柔声道:“雨夏费心了。”
雨夏是孟氏的闺名。
孟氏满面娇羞地垂首,诧异地拿眼瞧安若娴,见她对着自己挤眉弄眼,顿时明了,刹那间,心中对这庶女又喜欢了几分。
安若澜站在书房门外,听着里面隐隐传出的笑语声,手中的食盒似有千斤重。
刘氏担忧地望她一眼,低声问:“小姐,咱们回去?”
安若澜抿紧唇,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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