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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化九年冬,由大庸海城通往海上异邦的航海贸易通道开通,衡济岛作为船只往来交易的中转站,愈发富庶,愈发受到朝廷重视。
这一年,钟四爷功成身退,回到盛京定居。
又是一年春来到来,百花齐放绿草如茵,福泉长公主设了赏花宴,邀请盛京城里的世家夫人于三月三这日,携适婚年纪的儿郎娘子出席宴会。
众人心知肚明,这是相亲宴。
慕容氏跟安若澜也在受邀之列。
早早的,慕容氏安排好了一切,再三叮嘱安若澜:“母亲知晓你心里是有主意的,但你的两个外甥已经能跑了,侄子也开始学说话,若是你还这样悠哉悠哉,恐怕要到二十才能及笄。你今年已经要满十五了。”
贵族女子在许嫁以后,出嫁之前行笄礼,一般是在十五岁举行,如果一直待嫁未许人家,则年至二十也可行笄礼。
安若澜无所谓笑笑,摆弄着手中绣给侄子的虎头鞋,道:“母亲急,女儿心里也是急的,只是看不到合眼缘的,总不能凑合。”
慕容氏只能叹气,“我是看不出你哪里急,虽说你二姐四嫂也是过了十五才定亲成婚,但她们心里好歹是有念头的,你又是如何?这偌大一个京城,你就没有看得顺眼的。”
这几年上门求亲的不少,不乏王公之子,只是女儿不应,她就是欢喜到天上去也无用。
安若澜只抿唇微笑。
慕容氏见她油盐不进,也就不再多说,让她明日好好打扮一番,瞧瞧能不能遇到可心的。
安若澜自是应着。
送走慕容氏,还未坐下,周宓儿又来了,还抱着正在牙牙学语的丰哥儿。
丰哥儿是去年秋末出生的,因着正是大丰收季节,便取名安宁丰。
安若澜招呼周宓儿坐下,接过粉雕玉琢的侄儿,教他叫姑姑。
小家伙挥舞着小拳头,发着模糊不清的叫声,咯咯笑着不停吐泡泡。
周宓儿替儿子擦去嘴角的口水,含笑道:“方才在路上碰到大娘了,瞧大娘愁眉不展的,想必又在为你的亲事犯愁了。”
“母亲是看你们一个个成双成对,是以才见不得我单着。”安若澜漫不经心笑道,将丰哥夹着站在自己腿上,撅着嘴逗道:“宝宝叫姑姑啊,叫了姑姑给新鞋穿!”
“咕噜……”丰哥也学她撅着嘴,只是发音不准,姑姑变成了咕噜。
安若澜被逗得大笑不止。
周宓儿拨好垂落在耳边的发丝,抬手护着孩子后背,调笑道:“你瞧你,姨母做了,姑姑也做了,就是还没有做娘。”
说到这儿不免低低叹气,道:“你说不等了,可又迟迟不肯许人家,也不肯跟大家说说心事,也难怪大娘着急。”
安若澜神色微怔,随即若无其事笑道:“还是那句话,宁缺毋滥,碰不到合眼缘的,总不能凑合吧。”
“可在你的心里,除了那个人,谁又是好的呢?”周宓儿说着不觉来气。
安若澜无奈笑了笑,道:“明儿我好好挑还不行么?省得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寻我说这些话。”
“当我们是为了自己似的。”周宓儿嗔了她一眼,双唇动了动,却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安若澜逗着丰哥儿,只当没看到她的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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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泉长公主府不仅有艳冠盛京城的牡丹园,还有兰草芝居,荷池水榭,桃花林,临水竹舍,说是人间仙境当真不为过。
这次宴会,福泉长公主彻底开放了前院,任众人游玩。
安若澜随慕容氏到公主府后,先去给宴会的主人福泉长公主请安,又拜见了其他夫人,随后便与其他姑娘待在一处。
这些年她也结识了一些世家小姐,虽不如周宓儿等亲热,倒也能说说话。
与四五好友漫步在葱郁幽静的竹林里,听着枝头清脆鸟叫,嗅着青竹的幽幽清香,倒也惬意自在。
只是女孩子们凑在一起,姻缘情爱的话题总不会少。
“今儿是上巳节,大家可都带了香草做的香包来?”
互赠香草是上巳节的习俗,只不过对于三步不出闺门的女子而言,能随意出门走动,有机会与男子相遇结识的上巳节又有另一番意味。
何况今日明着是赏花宴,实则是相亲宴,用香草做了香包赠人,且意义不言而喻。
立即就有人附和道:“带了,带了!”
“我们是来参加宴会的,带香包作何?”说这话的人,却是边说着,边悄悄摸向袖中。
“我听说长公主不仅邀请了世家公子,还邀了几位皇子呢!”
“当真?!可知是哪几位皇子?”
“这事儿哪会有人知道,就是知道,碰到了也未必认得。”
“我倒是听说,二皇子来了的。”
“这不奇怪,二皇子今年也有十七八了,却迟迟没有订婚,他会过来是情理之中。”
“我倒不在意皇子来不来。”
“你在意的是哪家公子文采好样貌佳吧!”
一群姑娘哄笑起来。
安若澜听着身边人叽叽喳喳笑闹不听,不觉好笑,敢情这些妮子都是有备而来的。
“若澜,你可有准备香包?”
蓦地被问到,安若澜一阵语结,讪讪道:“我给忘了,只想着今日要拜见长公主,一直紧张得很。”
闻言,便有人调笑道:“咱们县主大人哪里用得着准备香包,只需轻轻一招手,狂蜂浪蝶就来了!”说着还摇着团扇做了个招蜂揽蝶的动作。
大家嘻嘻哈哈笑起来。
安若澜故作恼怒地嗔了众人一眼。
这样无伤大雅的玩笑,这两年听得多了,也就不在意了。她知道大家没有恶意。
竹林的一侧就是桃花林,远远就能隔着院墙看到飘飞的粉色花瓣,可以想见桃花林里是如何一副浪漫优美画面。
一群姑娘便吵嚷着要去瞧那落英缤纷之景。
从竹林的青石小道出来后,众人遂往桃花林去。
凑巧的是,正好遇到了要进竹林的一群的公子哥们,安若澜一眼就瞧见了自家的四个表哥,以及赵琰。
要说其他世家子弟样貌气质也不差,可某些人往他们中间一站,就是会给人鹤立鸡群的感觉。
姑娘们忙掩了脸避开,安若澜本想假装没看到,与小伙伴们一起离开,却不想刚迈出步子,就被唤住了。
唤她的是孟三少。
不得已,只好向伙伴们告了声罪,让大家在前面等她。
那边孟三少几人也跟一行的同伴们商量好,一会在竹林里碰面。
然相逢便是缘,其余人又怎会轻易离开,说好是在前面等,却是隔着一段距离,男女双方互相打量。
赵琰也跟着赵宜留了下来。
这边,安若澜与孟三少几人说话。
“你们是来逗笑的?”指了指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孟三少,赵宜,赵邈跟周咏逸,安若澜张嘴就是嘲笑。
赵邈跟周咏逸脸皮薄,被一指,当即红了脸,赵宜则是尴尬清咳一声。
孟三少的脸皮堪比城墙,闻言不痛不痒道:“怎么的,看不起大龄男青年啊?”
“看不起。”安若澜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
孟三少气得跳脚,气急败坏道:“你以为我们想穿成这样吗?!既然都是被逼过来的,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自相残杀!”
“我可是自愿来的。”安若澜以扇掩面,只露出一双满含戏谑的眸子滴溜转着打量他,道:“都一把年纪了,还没个定性,怪不得长辈催你逼你。”
孟三少顿时没气儿了。
眼前这五个,年纪最小的都有十八了,最大的有二十二,却都是还没有订亲的,也莫怪家里急得很。
笑闹一番,安若澜问道:“外祖母身子可好?”
说到正经事,孟三少收起跳脱的性子,回道:“还好,这两年九姨时常回孟国府陪祖母,祖母已经慢慢想开了。”
当年孟氏一闹,最难过的莫过于孟老夫人,本来年纪就大了,又受到如此打击,孟老夫人险些没有熬过来。
“加之府里添了不少新人,祖母每日陪着孩子们玩闹,倒也没时间想那许多的伤心事了。”
安若澜默默颔首,迟疑一阵,又问:“表姑可好?”
这话是对赵宜跟赵邈问的。
尽管这两年没有人敢在明面上说三道四,但发生了那样的事,见了面难免尴尬,是以这两年来,若非必要,安若澜都不会去晋王府。
上次去晋王府,还是去拜年。
赵宜笑了笑,道:“你脑子也有不灵光的时候,你孟三哥都那样说了,你说是好还是不好?”
安若澜不觉赧然。
晋王被派去了衡济岛,孟雨颜却留在了盛京,这是万化帝的意思,不让晋王带家眷过去,这一来是为了避免晋王只关心儿女私情,办不好事,二来也是想惩治惩治晋王,当然,也有激励晋王的意思,万化帝说了,做出成绩来,就让他带家眷去岛上。
相比较起来,安世延是自己不愿带家眷过去。
几人又说笑几句,孟三少道:“小六,你可有熟识的,信得过的朋友?”
又补充道:“自然是还没有订婚的。”
安若澜诧异望他一眼,反问:“你问这个作甚?难道你改变主意想寻个姑娘成亲了?”
“不是不是。”孟三少连连摆手,指着赵邈笑道:“是你邈哥,这小子想成亲。”
安若澜诧异的视线便转到了赵邈身上。
倒不是说赵邈之前不肯成亲,只是他的母亲兄长看得严,先是要求他读书有成再成亲,后是挑不上合眼缘的,是以才蹉跎到如今。
赵邈被看得怪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
略一沉吟,将识得的闺秀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安若澜道:“我倒是有相熟的,也觉得不错的,就是样貌说不上顶好,怕是邈哥哥不喜欢。”
闻言,赵邈有些不乐意,摆手道:“你哥哥我岂会是那肤浅之人,样貌并不重要,只要贤惠可心。”
“那倒还真是个可心的。”安若澜低笑,“就是常将军的女儿,今儿也来了的,就在前面那群姐妹里面,一会邈哥哥远远瞧一眼吧,中间最白最胖那个就是了。”
听到说胖,赵邈有些失望,但他相信安若澜的眼光,便也点了头。
正说着,前面唤了,安若澜忙高声应了,道:“我这就过去了,待会拖着她们在那儿说会话,邈哥哥你可得抓紧了。”
对方是未许人家的姑娘,自然不能正大光明的看,只能远远瞧上一眼。
周咏逸不甘落人后,也道:“好妹妹,你也给哥哥出个主意呗。”
安若澜嗔他一眼,“早不说,现在没空啦,你就等下回吧。”
说吧就提起裙摆跑了。
赵琰本有话要说,见状只能把话咽回肚子里。
赵邈悄悄跟了过去,赵宜四人则在原地说话等着。
周咏逸有些失落,孟三少劝他道:“你就省省心吧,澜儿自己的事都忙不完呢,你也好意思烦她。”说着竟有些惆怅。
赵琰是知道他的意思的,一时抿着唇不说话了。
安若澜回到伙伴这边,便听伙伴急切道:“方才我们看到溪里飘过酒杯跟鸡蛋,想来是有人在前头作流觞、浮卵了,我们也赶紧去吧!”
曲水流觞、临水浮卵也是上巳节的习俗,流觞是把盛着酒的酒杯置于托盘之上,使其顺水而下,酒杯停在谁面前,谁就要喝了杯中酒,还要表演,浮卵则是把煮熟的鸡蛋放在河水中,任其漂移,谁捡到谁就可以把鸡蛋吃掉。
然在今日的宴会上,浮卵又被赋予了新的含义,待嫁女子投鸡蛋于河水之中,有意的男子可将此拾起,算是婉约的表明心意。
安若澜对这两个游戏没有多大的兴趣,但见好友们迫不及待,又注意到赵邈已经跟了过来,便没有再故意拖着不放,与好友往前面去了。
赵邈只看了一眼,就回了兄长身边,赵宜瞧他眼底带笑,便知他是满意的,也就没有多问。
恰好这边也叫着去流觞,五人便匆忙去与同伴汇合。R1152